南戲傳奇/牛頭山/第七齣
第七齣
秋夜月付短鬍、紗弔、員領上心性喬，諂諛稱絕調。搊得君王添歡笑，圖他爵位登樞要。把忠良蕩掃，積如山金寶。
下官汪伯彥便是。同着好友黃潛善，在相州接着康王，扶助他在南京即了帝位。如今移蹕揚州，就用我兩人做了左、右二丞相。狼狽朋謀，兵權共掌。賣官鬻爵，賄賂公卿。滿朝文武，盡出我二人門下。只有李綱、趙鼎，自恃前朝大臣，建言生事，倔強不服。已與左相老黃商議，謫貶李綱提舉杭州洞霄宮，削奪趙鼎潮州安置，這回纔得眼前清淨。朝堂之上，但憑我二人做事了。丑內喊長隨的，朝門外伺候！內應介。付你聽那邊來的聲音，是左相黃老先生來了。不免候着他來，一同入朝則個。
前腔丑一撮、紗弔、員領上時運高，避難江南道。一個康王從天掉，扶他即位加封號。拜區區閣老，享榮華不了。
付黃老爺拜揖！共揖介。丑汪老爺可曾見駕麼？付專候黃老爺一同入朝。丑汪老爺可曉得異事麼？付什麼異事？丑李綱、趙鼎這兩個砍頭的已經謫貶削奪，他偏不奉聖旨，雙雙要入朝面見皇上，你道好不惱麼！付這也不難。皇爺尚在內殿，我和你先進去再下他一把火。待他入朝，自然盡法處他便了。丑有理，有理！快進去，快進去！付我欲恕人人不恕，丑人難容我我難容。下
出隊子末白三、小生蒼髯、俱冠服上，合朝綱顛倒、朝綱顛倒，任用奸邪國事淆。不思恢復費焦勞，一任偷安過暮朝。三尺奚辭，叩闕痛號。
末下官李綱是也。小生下官趙鼎是也。合尀耐黃潛善、汪伯彥不理軍國大事，一味諂諛逢迎，將我等貶謫斥逐。想我二人一去，天下事一發壞了。不免冒死入朝，撞起景陽鐘來，皇上自然出朝，那時一齊哭奏，感悟君心便了。末這裡已是朝堂了。小生靜悄悄並無一人在此。末待我撞起鐘來。作撞介。外黑三、沖天蟒玉，生、旦內侍執金瓜，丑、付同急上
前腔外、眾合緣何喧鬧？緣何喧鬧？忽聽鐘聲殿上敲。
末、小生臣李綱、趙鼎見駕，願陛下萬歲、萬萬歲！外是你二人撞鐘麼？末、小生是。外你二臣已奉旨遠調了，為何不遵朝命，私自逗留，反無故到殿擅撞禁鐘？末、小生臣等只為陛下不報國恥，不復中原，信任奸邪，偷安江左，故爾冒死痛哭面聖，然後就貶。丑、付這等放肆！末、小生阿呀，聖上嚇！
尾犯序聖祖着黃袍，奕葉垂旒，宗社安好。丑、付如今也沒有什麼不好。末、小生混擾兵戈，向天涯萍飄。外寡人流離播遷，亦不得已也。末、小生悲悼，竟不念蒙塵二帝，竟不念丘墟九廟。丑、付你二位怎麼不去退了金人，迎了二帝，只來責備皇上？末、小生哭介痛殺那中原赤子，望救日嗷嗷。
丑、付好端端一個太平世界，怎麼要你們哭起來？末、小生世界太平麼，你哄誰？兩日紛紛傳言呵！
前腔狂言忒恁狡，聖主中興，反肆譏誚。丑、付倒說我們譏誚！外邊境安然，怎無端興妖？末、小生好好一位聖明天子，都被這兩個奸臣蠱惑了。外你二人也要存些規矩。鴟鴞，尚逞着詩書伎倆，尚逞着迂儒衰耄。丑、付聖上面前這等放肆！全不奉綸音謫遣，違旨恣咆哮。
前腔末、小生指丑介奸臣人盡討，兩兩豺狼，斧鉞須飽。丑、付你要砍我們麼？只怕先砍了你這個狗頭！末、小生奮擊兇殘，自甘心餐刀。將笏打丑、付介。外你二人不可如此！末、小生跪哭介哀告，須及早籌邊定國，須及早除殘去暴。外也忒沒有寡人在眼中了！末、小生哭介阿呀，皇上嚇！只求皇上驅逐奸臣，用心恢復。就把我鴟夷賜死，忠魄護皇朝。
外着金瓜武士，速速叉出殿門！分付中城兵馬司，星急差官簽押他們解到貶所，不得遲留頃刻！二武士應介領旨！小生、末安得上方斬馬劍，盡教斬卻佞臣頭。二武士扭下。丑、付好狠賊！好狠賊！比金人又狠。外如今二卿也要十分為國出力，不要中了他二人之口。
不是路淨報子上羽檄飛捎，晝夜驅馳汗雨澆。這裡已是朝門了，不免逕入。報子叩頭！丑、付報什麼事的？為何直入殿廷？淨萬歲，不好了！金兵到，雄師百萬度全遼。外沿邊多少兵將，難道不與他們廝殺？淨那些將帥呵！魄魂消，紛紛郡邑歸降早，濟濟軍兵盡脫逃。外金邦何人領兵？淨威風耀，元戎兀朮驅狼豹。丑、付可殺人的？淨殺人如草、殺人如草。
外東京不妨事麼？淨那些金兵到了東京呵！
前腔直入城壕，堪笑東京已破巢。外杜充怎麼樣了？淨杜留守呵！投誠早，金邦入籍作官僚。丑、付如今金兵都駐在東京了麼？淨破了東京，一路殺下來了。勢如潮，樓船爭渡淮淝淼，馬騎星馳徐泗遙。丑、付不到這裡來麼？淨來江表，廣陵頃刻前鋒到，禍殃非小、禍殃非小。
外再去打探！淨下。外怎麼處？丑、付作急，抖介
掉角兒外嘆東京頓成浪泡，驀南都又聞風鶴。丑、付割鴻溝敵勢披猖，戰邗邦干城稀少。外翻做了斧中兔，觸藩羊，驚弓鳥，死生難料。丑、付皇爺不要着急，三十六着，走為上着。外只是走到那裡去？丑、付過了江，竟望東南一路，只管去便了。長江飛棹，宮闈暫拋，且逃生天涯海角，邦家重造。
外逃去雖好，只恐群臣百姓攔住了，不容寡人去，又做了二聖故事，怎麼處？丑、付皇爺換了蟒玉，扮做客商模樣，悄地出城去，定然沒人阻擋了。外只是二卿一定要與朕同行的。丑、付不消說得，自然隨行。付皇爺如今先與黃左相入宮收拾一收拾，待臣去整備船隻，在江口候聖駕同行便了。外有理，有理！黃左相，我同你入宮去。丑領旨！外青龍白虎同行，丑吉凶全然未保。外、丑下。付咳！老趙，老趙，不信我老汪肯和你同走，不過哄你一哄。我如今急急出去，領了自己的家眷，拿了積下的金銀，悄覓一船，連夜回家去受用受用，那裡顧得你？請了！這叫做：
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
下。丑上
強中自有強中手，人使乖時我使乖。
可笑那老汪只說整備船隻，定然自己去走了。這樣鬼話，只好騙皇帝，怎騙得區區？難道我是個癡的，偏肯帶着這等滯貨同走？內中更有一個妙算，想我又無家眷在此，苦着一身，和他走走，若是逃得脫，重坐龍亭，我老黃豈不是第一個功臣？倘然兀朮趕着，急難之間，我悄向金營奉獻，「謹具皇帝一個，奉申薄敬。忠臣黃潛善頓首拜！」難道金邦不喜我、愛我、感激我？定然是張邦昌、劉豫一般封王稱帝了。如今不免急急入宮，催他起身。
尾暫追隨、同奔跳，怕只怕禍到臨頭難保。我那皇上呵！少不得把你做個贄禮隨身送一遭！
正是：
計就月中擒玉兔，謀成日裡捉金烏。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