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黨人碑/第十七齣
第十七齣
字字雙副上我洗衣裳甚是縐，傳授。積年油膩任留，如舊。調漿用粉伴衣洉，薄厚。棒槌不用手來扭，將就。
前腔丑上我洗衣裳慢悠悠，落後。副為什麼慢裡？梳頭打扮畫眉頭，纔走。副果然齊整。丑速香薰得滿衣裳，直透。晚來不把腳兒收，副為𠍽不纏一纏？丑怕臭。
副果然有些鬼叫。丑甚鬼叫？副腳下有些𠼯𠼯能個。丑勿要摟哉。我們長信宮宮女便是。自入深宮，終日拖漿帶水。每常洗襖摺衣，看看年紀老大，何日得脫宮闈內地？副你我前世不敬丈夫，罰在深宮孤單獨宿，受此悽慘之報。丑便是。昨日聖上發下一個宮女，說是什麼劉侍郎的女兒。他是個宦家之子，必然多帶些使用進來的。我和你要他些見面錢，若是有錢，大家把那些衣服均分均分；若是沒有，都要叫他一個人洗了。副有理。劉家姐姐快來。
引小旦腸寸斷，淚交流，深宮內院謾凝眸。
二位姐姐。副罷了。新來晚到，丑不知坑缸井竈。副若要合夥生理，丑先把菩薩來獻了。副你是世事上人，可曉得麼？小旦二位姐姐，念奴是負屈之人，況爹爹又落陷穽，那有金銀相送？望二位姐姐照顧。丑照顧，照顧，無錢那有生路？副贈他幾下棒槌，身邊取出寶貨。小旦就打死奴家，一些也沒有。望二位方便。丑果然沒有？也罷，今日太后娘娘發下許多衣服在此，着令今日多要洗完，不可有娛。饒你人心似鐵，難逃官法如爐。下小旦我琴兒娛入深宮，甘受網羅之災，代彼冤仇。倘日後得出，也顯婦女之俠，不愧熱心男子。我今對此浣衣池上，好不傷感人也。
梁州序梧桐葉落，長堤柳垂，觸出傷心莫剖。宮庭寂靜，強來自步階頭。只見宮庭日冷，複落雲風，玉殿連霄斗。可憐宮闈，一人也自含羞，空對西風血淚流。嘆危運遭陰久，看覆盆何日容光透？焉能個獻狐裘。
副、丑引老旦上老旦唗！這賤人，你纔到宮中，不理正務，怨恨緣何事？悲啼為甚人？衷腸全剖露，好好說根由。小旦賤婢該死，願太后娘娘恕饒。
漁燈兒老旦你莫不是怨昭陽夜靜更幽？莫不是楚腰女懷抱悲秋？小旦賤婢怎敢？老旦我曉得了，莫不是紅葉題詩出御溝？小旦賤婢那有此事？老旦莫不是君王未識，惱畫工延壽輕投？
小旦阿呀，太后娘娘呵！
錦漁燈我是那思代父餐刀閨秀，我是那女緹縈圖報親仇。老旦有甚麼冤情，在此悲啼？小旦未能夠鏡外明犀悉禍由，因此上向西風偷將珠淚戰荒眸。
老旦這賤人一派胡言。宮人們，與我綁起來。副、丑綁小旦介
錦上花你不該效鸚鵡，學弄喉，一謎裡背君王訴怨由。豈知隔牆有耳立芳洲，卻不是文姬女虜庭遊，又不是昭君怨絕塞投。因甚的哭聲兒偏帶別離愁，汝意欲何求？
宮人們，宣段常侍過來行杖。副段公公，太后娘娘有宣。末領旨。出入深宮內，奔馳禁院中。太后娘娘在上，奴婢段笏叩頭。願娘娘千歲，千千歲！老旦段常侍，昨日進宮來的劉氏，不將衣服淨浣，反在此間怨恨朝廷。你將這賤人衣服剝下，取荊藤過來，問這賤人因甚事在此悲泣。末太后娘娘請息雷霆之怒，容奴婢一言凟奏。老旦你有何事？奏來。末娘娘在上，這劉氏呵，
錦中拍他只為親仇未剖，總感上眉頭。誰知道傷情淚從朝至酉，斷腸聲禁時還透，今日個望寬仁聽訴根由。他父親劉逵呵，為黨人碑飛冤結扭，中含沙險作羈囚，落得女役深宮，君門難扣，因此上對蒼冥頻搔首。
老旦原來如此，放了綁。副放介小旦願娘娘千歲，千千歲！老旦劉氏，你父與蔡京有何仇恨麼？末太后娘娘問你，有何冤仇，奏上來。小旦我父親呵，
錦後拍都只為蔡平章逞奸謀，鹿馬朦朧遍搜求。只一紙黨人碑疏奏，只一紙黨人碑疏奏，驀地全家解扭，被法司究拷下羈囚，冤屈事，望着誰人掛口？阿呀，太后娘娘嗄！誰承望念無辜降旨親赦宥。
老旦你且起來。小旦願娘娘千歲，千千歲！老旦且住。我想此女為父沈冤，所以悲啼。我若不赦，誰敢擅言？段常侍過來。末有。老旦我想蔡京在朝中，也不知排陷了多少忠臣義士。
罵玉郎他悄立鴛班似虎彪，只挾君王，命密旨收，黨人碑排陷與公侯。末太后娘娘開天地之心，已知排陷先賢。今劉逵只為救正國脈，故爾觸權奸之怒。今早聞樞密院童貫審決，以定罪案。老旦定了他何罪？末道縱謝子毀裂聖諭，明日五鼓法曹處斬。娘娘嗄，那童貫與蔡京呵，都是那老奸頭，模糊他不問根由，把忠良傾休，把忠良傾休，頃刻抱冤千秋。小旦望娘娘計周，望娘娘計周，若得個親垂聖手，猛可望顛連搭救。老旦恁不須哀求悲啼，恁不須哀求悲啼，兀自愁平山嶽，淚溢溪流。楚囚悲，竇娥冤，積恨多勾，少不得奏君王明明細究。
段常侍聽我吩咐，今早皇爺已進寢宮問候，回駕去了，不得有言再奏。既是劉逵五鼓處斬，你可帶領孩子們至法場，留下犯人，到五軍都督府候旨。如午未二時不見赦到，方許開刀，不得有娛。末、小旦願娘娘千歲，千千歲！老旦劉氏，
尾你從今慰卻眉頭。末、小旦仗仁慈向君王面剖，合管取冰山一旦休。
小旦浣衣池邊遇深恩，末又見山河國祚新。
老旦我今伸出拿雲手，提出天羅地網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