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麒麟閣（李玉）/第一本 上卷/第十七齣
第十七齣 轅門
二小軍、尉遲北上，唱
引胸中萬丈虹霓，佇看振翼雄飛。
白自家覆姓尉遲名北。平生武藝過人，才能出眾，豪俠好義，四海傳名。在幽州羅先鋒麾下做個旗牌官。雖然武弁下僚，且喜言聽計從，帥府衙門也是數一數二的官兒。俺哥哥尉遲南在此做個賞功廳，因他手段闊大，做事有擔當，比我又行得通些。咱們弟兄兩個各有職分，各有所署。近因中軍張公瑾奉差往順義村監押史大奈打擂臺去了，老爺委薛大哥權署中軍，恐他一人料理不開，又令我兄弟二人，仍以舊職協理中軍。三月以來，覺得分外風光，十分華彩。此際已是卯牌時候，怎麼大哥、薛哥還不見來？
引尉遲南，二軍隨上，唱喜壎篪同事效熊羆，雲臺異日名齊。
小軍白大爺到。南兄弟先在此了。北在此候久了。南薛哥到否？北還沒有來。南手下的，薛爺到，即忙通報。小軍曉得。二小軍喝介
引薛上，唱雄藩掌樞機，北方盡仰軍威。
小軍白薛爺到。薛二位兄長在此了麼？南、北在此相候！各坐介今日是太太壽誕之辰，老爺分付，一應文書不許投遞，就是各部咨移與那邊關急要飛報，都不許傳進。南如此我們今日倒空閒得緊。北左右閒着，我們到那裡去頑頑倒好。薛去不得。公衙裡面擺下壽筵，倘有什麼分付，那個答應？南大哥見識不差。北嗄！下盤棋罷。薛有理、有理！下棋。北叫手下的，擺棋。眾應介。南是我觀局。薛下多少一盤？北十兩。薛小器！北就是二十兩。薛不彀。南下多少呢？薛五十兩。北一個元寶一盤，利害哩。罷！那見得我就輸？薛左右的！把我的銀箱與尉遲二爺的銀匣兒都擺在大爺身邊。眾應，擺介。南我抽頭兒。薛使得。北我們下十盤，大哥穩穩的得一個元寶哩。薛不要閒講，快下去。北哥先請！薛昨日是我贏的，今日又要我先下。下棋，爭介罷了！手到為定，不許悔了。薛炮打北將軍，南、薛拍手笑介贏了，贏了一盤了。北大喊介悶葫蘆不算。南五十兩小事，悔不得。再下一盤罷。薛、北作重下介
引秦杻，童執文書上，唱赴轅門守法效卑微，封書未卜何期？
童白一路問來，此間已是將廳了。秦好好的把文書投遞。童先下張爺這封書。秦有理。童若見他們，只得下個大禮。秦咳！自然。童這是薛爺的將廳麼？雜正是。你解軍犯到此，想是要投批掛號麼？可拿衙門使用出來。童批文也要投，只是先有封書煩你傳進，那使用自然有的。雜什麼書？童是公瑾張爺的書，送與薛爺的。雜既是張爺的書，待我傳進，你且住着。使用要緊嗄！入介張爺有書在此，送上老爺。薛下棋要緊，什麼書不書！北我輸了正要翻本，又來鬼混。南拿來我看。原來是張兄的書，你看封上寫着大哥開拆，尉遲二位仁兄均覽，一定緊急之事在內。且喜我們都在此，看了書再下未遲。拆書介「山東秦叔寶乃是豪傑，為事發配幽州，昨過擂臺，打翻了史大奈。叔寶乃天下第一好漢，今日到府，一應房屋，鋪陳款待，必要齊整。解進轅門，多方用計，免他一百殺威棍。徐茂公有書叮嚀，弟因不能抽身，特托三位兄盡心竭力。至禱！至禱！」薛驚原來秦叔寶到此，難得！難得！北如今在那裡？南一定在門首了。合我們出去迎接他。共出，秦見跪介，童執文介。眾叔寶兄那裡？童潞州解役童環投遞批文！秦配軍秦瓊叩頭！薛、南、北扯介秦兄請起！秦自然要行個大禮！眾扯，秦不起介。薛、南、北既如此，我們大家拜一拜罷！共拜介。薛、南、北秦兄請坐！秦不坐、看童介。眾這是解差麼？秦雖是個解差，也是個好漢。拳棒頗也精熟，單雄信與他八拜之交，特央他解秦瓊到此。薛既是義氣中朋友，又是雄信的相知，請坐了！各坐介。薛分付擺酒！雜應介。薛請問秦大哥，為何遭此罪犯？秦二位仁兄在上，我秦瓊蒙本府劉太爺差解軍犯到潞，領批回日，蒙雄信兄悄贈銀伍百兩，潛放小弟行李內。小弟行至皂角林，不想彼處地方先有失盜之事，小弟到那店中的時節呵！
園林好唱檢多金中宵揣疑，爭非陷誤傷人斃。童白那飯店張奇，只道秦兄的銀子是不明之物，就報了捕人前來搶捉，不意張奇觸牆身死。薛、南、北誣陷平人為盜，死得他好。秦小弟呵！唱縲紲問成罪底。薛白要償人命，怎麼處？秦蒙雄信兄呵！唱營發配到邊陲，求俠友免災危。
南白這一百殺威棍，怎生設個法免得便好？薛秦兄是天下豪傑，我輩一向敬仰，又兼公瑾再叮嚀，那有不盡心之理。只是那一百殺威棍是衙門定例，況本官性子又執，怎生下口？北公瑾兄好沒分曉，這樣事該大家商量纔是，竟自丟在我們身上。南他也為正事未完，老爺鈞令未繳，怎生來得？薛咳！怎麼處？
江兒水唱威令嚴如虎，將軍性似雷。南要偷天覓不出神仙輩，北要求情下不得儀秦說，薛要通神用不着金銀賄。童白還求三位老爺用情。薛、南、北唱仔細躊躕無計，小事乖張，羞殺了金蘭交誼。
薛白叫手下，快請杜爺來。雜應下。秦那杜爺是何人？薛那杜二哥本是屬夷，他兄弟四人自小投降老爺麾下，每事認信。他大哥在裡面伏侍太太，賜姓改名羅德，做第一個掌家。杜二哥力大身雄，心粗膽壯，生性耿直，作事剛強，老爺十分愛他，賜他身上一對金環，名喚杜環，在門上做個旗鼓官。兩個兄弟現統兵馬鎮守西秦關，我這裡稱杜家四傑。南、北杜二哥雖是個旗鼓官，在老爺面前擔當得幾句話，他來定然停當。秦、童如此甚好。雜報上杜二爺來了。秦、童立介，薛、南、北出迎。杜上白咳，罷了！罷了！老爺的性子改常了，衙門上的官兒做不得了。眾為什麼二哥這樣着惱？杜向來老爺面前，咱每說幾句話兒，無不聽從。如今為着朱家兄弟鎮守西秦關的事情，他兄弟二人只有八百子弟兵，被鐵面四天王領着十萬大兵，奪了關外一塊地方，老爺要將八百零兩人來砍。俺大哥昨晚在裡面求懇幾次，今早我又再三哀稟，說待他兩人奪還關外地方，將功折罪。老爺執意不肯，又分付明日打掃法場，梟首八百零兩人首級。我想，老爺手下只有我十來個親人，在裡面是俺羅德，外邊便是張哥、薛哥，俺與尉遲大哥、二哥，關外守地方將官是俺三弟、四弟及上山朱、下山朱兩個兄弟，都是起手的心腹人。如今朱家兩個兄弟失了地方便要砍頭，若咱們犯出事來，定然不肯容情的了。罷、罷、罷！大家散了火罷。眾且不要性急，慢慢的再稟老爺，自然依兄。如今有個緊要人在此，請相見了，商量句話兒。杜在那裡？薛這就是。秦揖介。杜還禮介這是何人？秦是秦瓊。薛是秦叔寶兄。杜可是你們時常和咱說的山東大英雄、大豪傑秦叔寶麼？眾正是。杜失敬了，請轉奉揖！又揖介久仰！久仰！為何來？薛因有公事，在潞州被人陷害，發配幽州。昨日路過順義村，打翻了史大奈。杜史家兄弟打擂臺，一向並無敵手，如今被秦兄打散了，這也難得。真是好漢，話不虛傳。你們說的商量話兒？薛叔寶兄昨日會見張公瑾兄，有書托俺兄弟幾人，解進時要免他一百殺威棍。南、北眾兄弟並無良策，特請二哥來做主。杜要免一百殺威棍麼？容易！容易！這是解子麼？童解子童環。杜多少人解來的？童只有一人。杜扯眾介砍了這解子，把批文燒了，留秦兄在此過快活日子，豈不是乾淨？眾使不得。那解子也是秦兄的好友，怎生下得這手？杜使不得麼？眾使不得。杜叫小廝，來，拿一千銀子來！眾要銀子何用？
玉交枝杜招童介，唱我把千金付你，早抽身燕山急離。童白怎麼回覆本官？杜只說秦瓊呵！唱中途一旦飄然去，把失狀地頭呈遞。回歸出張廣捕批，延挨歲月無干係。眾白妙嗄！唱赦天恩家鄉早歸，管教他家門笑嘻。
杜白只說秦兄逃走了，買角地頭文書回繳。秦多感仁兄厚愛，只是秦瓊有老母在家，此事不可。秦瓊有誓在前：
寧在黃泉作厲鬼，偷生決不做逃軍。
童童環在路上幾次要放秦兄，他決然不肯。若是秦兄肯走時，早早放他去了，那個要銀子？杜好！好！好！你兩個多是好漢。我的計兒沒用，你們再設個法兒來。南小弟有一計在此。杜有何妙計？快些說來。南秦兄解進去的時節呵！
五供養唱假妝病體，說路冒風寒，一命垂危。杜白倘然老爺不准他的病體，一定要打怎處？南那時小弟們拉了合衙的兄弟，唱一齊都下跪，求恕免鞭笞。杜白老爺說他是別處來的軍犯，與你們眾人何干，與他討饒？南我們呵！唱說是天涯兄弟，遭屈陷無辜犯罪。杜白若是老爺差人驗他的病兒呢？南唱倘然差驗病，報難醫，霎時便可脫危機。
杜白不好。殺威棍是衙門舊規，你見老爺饒了那一個？老爺是鐵心鐵面的人，若肯容情？那朱家兩個將官、八百零兩條性命都不肯饒，難道獨饒秦兄？行不得。秦重蒙仁兄過愛，秦瓊想來，就是這一百殺威棍也挨得過，不致於死。總然死了，也是我秦瓊命該如此，不消各位仁兄費心。杜我的秦大哥！你是頂天立地的漢子，那個說你挨不起？薛只是到我們衙門裡，秦兄依然被責，我等臉面安在？北秦兄打了一下，我等羞死了。雜上，白老爺分付，太太壽誕，要發眾人賞賜，傳尉遲大爺內室去。南小弟暫進內，乘便看有機會，再來奉報。杜去了就來！南領命！心焦行步急，身去意還留。下。薛小弟有計在此。杜有何妙計？薛今日太太壽誕，老爺分付各處公文不許投遞，我如今打聽太太上堂時節，拚着老爺責罰幾句，把秦兄這角公文傳進。難道老爺撇了壽筵，又坐堂行刑起來？或者賞好恩典免打，就發回批。杜倘發別衙門責治，怎麼處？薛或者到別衙門，就好用計弄手腳了。眾好嗄！此計甚妙。
川撥棹唱真奇計，悄機關誰識取？壽筵開翠繞珠圍、壽筵開翠繞珠圍，祝嵩呼恩光遍垂。喜孜孜舒皺眉，笑溶溶酌酒杯。
杜白批文在那裡？童在這裡！杜可速掛了號。薛曉得。杜薛大哥同尉遲二哥陪着秦兄坐坐，咱拿着批文到內堂門首去，看太太上堂時，覷個方便，就遞這角文書便了。薛、北如此甚妙。杜秦兄放心，頃刻就來報你的喜信。秦多謝！杜下。薛杜二哥是個粗直人。秦是個豪傑。薛、北他去定然不差。秦多謝二位仁兄！雜上稟爺，宴完了。薛薄設小酌，請到後廳少坐，等候杜二哥消息便了。秦多謝！
尾薛、北唱十年夢寐添縈繫，秦、童喜一旦萍逢知己。合試看取轉日回天手段奇。各遜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