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醉菩提/第六齣
第六齣 披剃
虞美人外執念珠上片言之下真人現，不辨來時面。本來原未盡癡迷，燈火能知，飯熟已多時。
老僧遠豁堂和尚是也。今日為毛太尉遷度僧人，猛遇小子狂言罵座。老僧也不放他氣喘，劈面下槌，他亦定然省悟。老僧下座入定，定中所見，卻是這段因緣，數該老僧與他證明。他乃夙有根基，不費十分磨煉。我方纔少露禪機，不知他可解得否。天色已晚，侍者烹茶伺候。內應介我想這段因緣，非同小可也。
園林好外坐蒲團介鐘聲動琉璃影微，蒲團暖神龍鎖羈。慈王意，神天普利。肯容得眼前迷，狠一下，震心槌。
前腔生上棒喝下，機意深微。沈迷醒，尋咱是誰。內三鼓介呀，恰是三更時分了。月正中花飛鳥睡。來此已是和尚方丈，門兒緊緊掩上，裡邊燈火尚明。教何處借針槌，教我意徘徊。
既到此間，又無人聲，不好敲門打戶。想介那有空手而回的理。呀，我且站在此，少不得有人出來。
江兒水外定久香煙繞，更深月影移。靜中檢閱多滋味。生阿呀，且住。我立在此，他裡面那能知道。不免將日間的偈語胡念，看他如何。念介你道砍得一枝木，你道將來何所欲。棄了這座茅草庵，再向靈山別築屋。外花底鵑聲窗前沸，如嗔如喜真何意。生咳，等不得了，不免狠狠的打他幾下。打門介哎呀，不見開門。呀。外聽剝蝕之聲遙遞，多因是高臥孫康，門外雪深三尺。
生不見開門。聽介阿呀，等不得了。待我再敲。開門，開門。外侍者那裡？老來了。忽聞師父叫，好夢又驚回。師父，有何吩咐？外半夜三更，誰人擅叩方丈，快去問來。老是誰叩門？生日間的李相公在此。老既是李相公，半夜三更，何事叩門？生有要緊事求見和尚，快快開門。老既如此，請少待。啟和尚，日間的李相公，有要緊事來見和尚。外阿呀，我的隱語，被他識破了。侍者，你去對他說，和尚止靜打坐，不便接見。相公請回，有話明日領教。老是。呀，李相公。生怎樣？老和尚止靜打坐，不便接見。相公請回，有話明日領教。生阿呀，阿呀，小師父，煩你再與我傳稟，說我李修元呵，
前腔按得三更早，難將半夜遲。因此上斬關排闥衝寒至。老就有要緊事，明日見也未遲。生那裡等得。豹伏龍潛還深閉，鳶飛魚躍循天理。老如此，我與你再稟。啟師父，弟子回他不去。外既如此你自迴避，待我去回他。老是。李相公，和尚出來了。老下外呀，門外漢子聽者，有話明日講。生阿呀，光陰迅速，寸息難延。可憐誤我半夜。外我善門不開，不怕你旁門能走。生呀，門外風露，難以容身，望和尚慈悲，開門則個。苦雨酸風難避，望大發慈悲，將我沈迷特啟。
外咳，我若不開門，又道我和尚拒絕你了。我如今只看你入我門來，做甚生活。開門、生進笑介呀，哈哈，啐，我入門來，只得一步，為何要費這許多唇舌。外㕶，你要到堂上，只怕還要費些兒唇舌哩。生望和尚慈悲開示。跪介外請起。
五供養你是簪纓家世，怎屈膝山僧，把世法全遺。生望和尚慈悲則個。外你尊卑原有體，嘻笑盡懷疑。生願拜和尚為師，出家修行。外噤聲。學詩學禮，定有個登科及第。生咳，此皆魔障也。外錦衣並玉食，蔭子與封妻。生怎麼樣？外後來呵，華表高標，石碑留記。
生阿呀，和尚呀，
前腔讀書達禮，道德文章，性自雙歸。林泉能記勝，風月可留題。花香酒味，不為我修行拋棄。外南無觀世音菩薩。生呀，念彼觀音力，三藐總菩提。四大皆空，何須着翳。
外住了，我且問你，你今夜到此，將欲何為？生今蒙棒喝，如夢初醒。奪名爭利，一似冰花電火。弟子情願拜從和尚為師，出家修行。外你既看破紅塵魔障，只是還出不得家。生怎見弟子出不得家？外自古出家容易還俗難。不是我退你道心，出家有許多不便之處。生有甚麼不便之處？
玉交枝外出家滋味，苦中苦去樂就悲。生怎麼樣？外三餐粗糲糟糠米。生這亦不難。外喫幾根臭爛酸齏。生這也使得。外無寒無暑一布衣，看經念佛多勞瘁。生好快活也。外這快活實難誤你。這快活實難誤你。
生一定要出家。外此事再容商議。生阿呀，和尚呀，
前腔不須商議，一言出決不追悔。急流勇退男兒志。一些兒不用遲疑。外呀，待老僧明日請問太尉。生阿呀，一些兒也說不得呢。外為何？生他要我名題金榜天下知，怎容我披緇剃髮向禪關詣。外倘太尉不容怎處？生他那裡管得我。各人事各人料理，各人事各人料理。
外好，果然有此心。是你真正情願，並不是老僧來強你，你日後不可退悔。生就死也不退悔。外如此堅心，入道如箭。你俗名是修元，我如今取法名道濟。願你早知妙道，普濟十方。生如此，師父請上，受弟子禮拜。拜介
川撥棹慈悲意，得超拔頓不迷。從今後三寶皈依，從今後三寶皈依。外談不盡人間是非，問今宵你是誰。生笑介哈哈，問今宵我是誰。
前腔月落晨雞次第催，想念從前珠淚垂。外過來，脫巾幘換了常衣，脫巾幘換了常衣。怕須臾別生是非。合問今宵你是誰，問今宵我是誰。
生師父，須是連夜剃頭纔好。外要做和尚，須得明日。生若到明日，就做不成和尚了。外好。
尾聲一宵頓悟西來意，喜勇猛回頭是你。生忽地裡霜送雞鳴人不迷。
外有利有名，生無貴無賤。外苦海無邊，生回頭是岸。外呀，好了，好個回頭是岸，侍者取水來，與道濟剃頭。待我進來。外下生呀，阿呀，多謝師父。哈哈，我如今做和尚了，我如今做和尚了。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