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義烈記/第二十二齣
第二十二齣 避難雙調用真文韻
引子胡搗練生巾服背衣包跑上離鄉井，渡關津，背人逃竄勢如焚。地網天羅隨處設，不知一命死和存。
欲作奇男子，羞為小丈夫。異時應雪恥，此日且全軀。張儉抱一腔忠義，本欲協同諸賢，力扶社稷，誰料陳竇二公被誅，凡他門生故吏，詔皆繫獄。侯參恨我向日之讎，捕收甚急。聞得范孟博已斃箠楚之下，我如見獲，萬不能生。徒死何益，衹得脫身而逃，須索趲行前去。急走介
過曲六么令非辭白刃，望他年大義還伸，乾坤何地不容身。防鬧市轉荒村，更名改姓人難認，更名改姓人難認。
卑人雖幸脫逃，衹是我那娘子呵！
前腔伊難遠隱，定遭他貫索臨門。裙釵怎禁虎狼吞，這冤枉向誰陳。掩淚介娘子，娘子，我和你衹恐今生未有雙棲分，今生未有雙棲分。
呀！我銜淚走了一程，不想前面是江。昔年幸得漁父渡我，今日一葉扁舟也無，怎生是好？待我望一望。引領望介江中浪靜風恬，卻怎沒有往來船隻。呀！沙邊倒有一個大龜。蒼天，蒼天！倘張儉命不該死，此龜負我渡江，不然寧葬於江漁之腹，也勝落在奸臣手中。且喜這龜走向我身邊來了，我試站在他身上，看他怎麼。龜負行介
前腔靈龜背穩，似乘槎上漢仙人。蒹葭蕭瑟兩涯分，憑利涉戴靈神。可喜已登了岸，那龜走去中流，幾番回顧，似有戀戀不捨之意。哦，想就是我昔年所放之龜，他感恩濟我風波困，感恩濟我風波困。
天色將晚，一路飯店俱不容留歇宿，如何是好？那門內走出一位老者來，我試哀求他，未知肯見憐否？外扮李篤白鬚角巾便服扶杖上門前塵海一簾隔，世上浮名好是閑。生向前揖介老丈拜揖！外還揖介足下何來？
玉抱肚生望門投奔，念鯫生孤身路貧，日暮敢假一宿。外放著招商飯店不投，為甚卻來尋我？生那客店呵！怕黨人暗自逋逃，往和來不容安頓。外點頭歎云黨人有何得罪，令嚴至此。足下今欲往那裡去？生長安遊學為思親，欲返家園隔暮雲。
外你一路行來，曾聞張儉消息否？生驚訝云老丈問他為甚？
前腔外他名傳遠近，我愁他桁楊累身。生倘或張儉到此，老丈肯相留否？外願相逢如渴如飢，倘相依如齒如唇。生他是當今權幸第一讎人，你若敗露時，空遺後悔。外生平好義老逾真，肯做區區陌路人！
生卑人願登華堂，有言相告。外拱手介請進請進！生適聞老丈言詞慷慨，敢布腹心。卑人便是張儉。外若是張君，將何憑據？生卑人攜得昔年翟太守徵聘，檄文在此。解衣包取文與外看。外看文驚訝介呀！果是張君。何幸今日得睹光霽。生不意千里，謬辱神交，老丈請上，願受張儉一拜！拜介。外還拜介請起請起。
前腔外如君高品，幸相過光生蓽門。生歎窮途繞樹無棲，感恩波重活枯鱗。外燈前不惜倒青樽，下榻同將心事論。
外請入書房中茶飯去。同下。末扮縣令、從人執兵器隨上。末法令遵三尺，清廉愧一錢。下官黃縣令毛欽是也。左右，李篤家在何處？從人前面就是李篤家了。末你們操兵把住大門，我自進去。從人應介。末入裡面有人麼？外上是誰？呀！父母大人枉顧，有失奉迎。末聞知張儉昨晚投奔你家，早早放出，庶免連坐之罪。外父母大人聽稟：
五供養憐伊素悃，他是絕鞅周章，折檻朱雲。壯懷扶社稷，遺愛在黎民。無端受窘，被權貴心銜私憤。自任朝廷職，未辜恩。張儉知名天下，而亡非其罪，縱儉可得，明廷寧忍執之乎？跪介望君侯得饒人處且饒人。
前腔末背外唱聞言自忖，論我生平，取義成仁。雖難違聖旨，未可陷忠臣。轉身以手撫外云蘧伯玉恥獨為君子，足下可自專仁義乎？外篤雖好義，今欲分之，明廷載半去矣。末我今放釋了他，衹是一件，附外耳低唱你家難容隱，急須教他鄉逃遁。衹恐形蹤露，禍沾身，那時節，我與你鬼門關上寄遊魂。
外蒙父母大人高義，喚張儉出來叩謝何如？末左右見之，不當穩便。我徑出去，不必你送。末出向從人云張儉不曾投來，何人妄報！且回縣中去。當權若不行方便，如入寶山空手回。末同從人下，生上隔牆須有耳，窗外豈無人。若非老丈一言感動毛公，張儉幾不免虎口。外毛公雖義釋了你，他還怕泄露風聲，彼此皆受其害。生府上實難久留，卑人就欲拜別前去。外你單身如何去得？我已曾分付家僮，備下兩輛車兒，多載些貨物，我和你辦個商人，送至數百里外，出關而別。生事不宜遲，請就行罷。外叫家僮推車兒隨我去。雜扮家僮推車上。生卑人且拜謝了恩丈！生泣拜。外還拜介
玉交枝生多蒙憐憫，論高情上同古人。我竄身幸免羈囚困，便銜環結草難伸。那飛鳧仙令開了方便門，也衹為你騎牛老子傳心印。外昨日個，喜雙龍奇逢舊津，今日個怕陽關歌殘夕曛。
生快請登車，前途再敘。各登車行介
前腔合兼程前進，聽車聲轔轔輾塵。從人呀！那壁廂有一夥人趕來了。生、外他倉忙必是來盤問，好教我喪膽消魂。雜扮四卒執兵器跑上蛟龍入滄海，猛虎奔深林。人似傷弓鳥，茫然何處尋。張儉那裡走！外甚麼張儉，這般大驚小怪的。一卒近前看云原來是東萊李員外載貨的車兒，我們奉官差盤詰黨人，員外休怪。眾卒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下。生笑他相看不辨假和真，外多應是你災星褪。合歎今朝傷離海濱，問何年重逢故人。
外我攜得白金三十兩，粗衣數件，贈元節為長途之用。倘事平還鄉，千萬取道過舍一晤。生萍水之遇，既蒙全生，如何又當厚惠！
川撥棹生恩和恨，兩般兒牢記存。怕衹怕歧路輕分，外怕衹怕歧路輕分。合慰相思全憑雁群，生願常懷逆旅身，外願無忘白髮人。
從人員外，我們走得力乏了，尋個店兒歇息，明日再送罷！外須往前面熟識處，他方纔肯留。生正是，正是。
尾聲生你高年遠道休勞頓，外我仗大義交情欲盡，合說甚麼金樣堅剛蘭樣芬。
生大獄何時解，外家鄉有日歸。
生相看共垂淚，外分手自依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