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牛頭山/第十齣
第十齣
夜行舡旦道妝上不戀繁華金谷裡，向深山結個香棲。
妾身嚴氏，向嫁黃潛善為妻。夫主雖往作官，爭奈他立心不正，不思忠君為國，一味諂諛逢迎，只圖傷害善類。妾身屢屢規諫不聽，因此任他與妾婢主持家計，住在明州城內。妾身自結茅庵，住此白雲山內，朝夕焚修，憑他富貴榮華，與我浮雲無涉。聞得近日金兵南下，皇上出奔，未知相公今在何處？咳，我是出世之人，管他什麼！
園林吹東風嘆吾夫存心尀欹，掃忠直朝綱手提，不念着國家長計。聞戎馬肆驅馳，乘輿逃避，浪天涯潛身何地？為君慮、為夫危，知甚日烽煙掃夷？
且進去靜坐一回，再誦功課便了。
清淨非人世，虛空即佛心。下
沈醉姐姐外、丑上渡錢塘江潮逶迤，過瀚海馮夷護持，登陸地急前趨。外我前日到了錢塘，虧得李俊送到燕青舡上，托他送我每過海，幸喜安然無事。這裡是那裡了？丑是明州了。外快些從小路行去。合早到明州闤闠，悄行蹤怕人窺覷。外如今到那裡去？丑臣家住在明州城內，恐到彼耳目眾多，不便安居。臣妻持齋念佛，自結茅庵在白雲山內，甚是僻靜，到彼暫住，定無人知覺。外如此甚好，就此急急行去。合好姐姐巉巖四圍，惟聞鳥亂啼。丑那邊就是了。合村居矣，長松百尺柴扉閉，恍似桃源隔世谿。
丑開門！開門！旦上竟日門長閉，何來剝啄頻？丑進介。旦呀，原來是相公！你既回來，竟到城中宅內去便了，來此何幹？丑我有一正務到此。旦什麼正務？丑這就是皇爺！旦因何到此？外入坐介
姐姐插姣枝丑帝君，為金兵鼎沸，同避難間關迢遞。旦如今到那裡去？丑恐被人知，不入城市。山居閉門，鷦鷯暫寄棲。旦原來為此，相公嚇！玉姣枝主憂臣辱分所宜，鞠躬盡瘁休攜貳。丑這個不消你分付，快些整治蔬飯起來！旦曉得。丑、旦合煮黃粱聊充腹饑，覓山蔬權當採薇。
旦待我上前拜見。臣妾嚴氏拜見！
姣枝作供養階前拜禮，覲天顏龍姿鳳儀。外皇嫂請起！旦君王厚德同天地，宥臣妾愚同螻蟻。丑請進裡面坐！旦待臣妾供奉蔬飯。旦、丑五供養山肴葑菲，權當做獻麥飯滹沱誠意。外合一枝聊暫息，屈蟠泥，六龍指日駕雲飛。
外下，旦送下。丑向內看介好了，好了！如今入我圈套之內，不怕他飛上天去，這回富貴看看到手了。旦作暗上聽。丑少停片刻，我只說入城去打聽消息。就好到彼去了。旦你到那裡去？丑夫人，你道我為何同他到此？旦避難到來，悄居此地，這是你的忠心美意。丑夫人！夫人！
供養折海棠這是我偷天巧計。旦什麼巧計？丑窗外無人，悄語伊知。旦正要你說與我知道。丑王侯多享用，全在一人兒。旦你救了皇帝，他日重登寶位，定然受用不盡了。丑那稀罕這邊的受用？旦又想着那裡去？丑如今兀朮四太子各處搜覓宋帝，我如今把皇上呵！月上海棠獻金人海樣功勞，少不得酬大惠潑天富貴。旦使不得，使不得，這是逆了天了！丑咳！休聒絮，你身見劉豫、邦昌，開創王基。
旦如此事，斷然行不得！丑有理！有理！自古道：有智婦人，勝似讀書君子。我依着你，不去做這樁事了。旦放手。丑我如今也不進去說了，竟到城中打聽消息。關好了門戶，同他住在這裡，不要被人看見了。正是：
欲求生富貴，須下死工夫。
下。旦唬死我也！唬死我也！我道他一片忠心，不道他懷這等惡意。他方才見我苦勸，故此假說入城打探，如今一定往金營投獻去了。我此時不救，更待何時？皇爺出來！皇爺出來！外上
驚魂猶未定，絮語費踟躕。
見介皇嫂有何話說？旦呀，皇爺，禍事到了！外什麼禍事來？
海棠采胞肚旦君見機，臣夫潛善懷謀意。外你丈夫千辛萬苦同我到此，有什麼謀意？旦把君王掇賺，誘入危機。外入什麼危機？旦他哄騙皇爺住居此地，自己悄到金營去了。玉胞肚私投兀朮望榮施，密獻君王作禮儀。
外有這等事！
抱肚到江兒水聞言驚悸，頓教人神魂欲迷。向旦揖介吾一身關趙氏宗支，望夫人救脫藩籬。旦皇爺在上！三十六着，走為上着。急急遠去，頃刻難逃了！外教我從那一條路去？旦此處山前是明州大道，惟有山後僻徑，直通江西、湖廣，但憑皇爺投那一處去便了。外既承指引，我就此去也。江兒水山僻疾忙馳去，悄渡關津，向楚、豫悠然長逝。
作下又上，沈思介且住，我怎好去得？旦皇爺為何又轉來了？外想我如今一去，倘你丈夫領兀朮到來，不見了我，豈不累及夫人性命不保，是不仁也，萬一兀朮追問夫人，夫人抵賴不過，仍說我從山後而去，兀朮領兵趕來，追獲着了，究竟送了自己性命，是不智也。罷、罷、罷！不如安坐此處，憑你丈夫便了。旦嚇！我曉得了。皇爺在上，臣妾嚴氏雖係黃潛善之妻，因潛善心術不端，故此避跡山中，修行辦道。實是一片忠心，救皇爺脫此大難。
江兒帶撥棹匹婦心逾苦，捐軀志怎灰。負君王不得安心去，覓兒夫顯出欺君罪，雖偷生難免傍人議。外夫人請自寬懷！旦拔外劍。外奪夫人不可行此短見！旦川潑棹濺青鋒頭血飛，向黃泉含笑歸。
自刎介。外驚介呀！夫人為我自刎而亡，世間有此義婦！揖介阿呀，夫人嚇！
撥棹返園林真堪異，霎時間魂魄離。羨紅裙節義無虧、羨紅裙節義無虧，表清名千秋史題。咦，黃潛善嚇！恨殺奸臣狂噬，恨不得寢伊皮，少不得受泥犁。
拾劍入鞘介夫人已死，哭之無益，趁此無人知覺，急急向山後覓路去罷。
尾去匆匆、身狼狽，顧不得餐風宿水，好一似萬里孤征一雁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