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桂林霜/第十六齣
第十六齣 移帳
生持草帖步上
越調過曲小桃紅窮秋纔換小陽春，盻不見梅花信也。向凋零中，消磨無限好精神。本詩「獨坐圜靡裡，蕭然太古中。艱貞堪自信，正氣滿晴空。」俺馬雄鎮，七尺殘軀，四年幽室。強云有待，大抵無聊。只為大丈夫要死得明目張膽，不比小朝廷但付與地老天荒。閒中遣日，著成《彙草辨疑》一帙。竊效文信國戲集杜詩，敢擬楊忠愍預書遺囑。卻喜姬人顧氏，冰雪聰明，蕙蘭心性。蠅頭細細釋文，兔穎輕輕點黛。善本已成，不免展玩一過。看了這草聯真，恰便似注蟲魚，畫乾坤。演連珠，摹私印也。並香肩，甲胄釵裙。昔日太史公下蠶室，侍妾清娛不能相伴。我今日勝于龍門一籌矣。結忠孝死生緣，無非是有情人。
淨老道上忙將快心事，報與主人知。大笑介老爺好了。生怎麼說。淨方纔傳說，吳三桂孫兒領兵前來，昨日破城而入，今早將孫賊滿門人口一概殺了，豈不有趣。生駭介阿呀！不好了！有這等事，此間大事去矣。
下山虎是誰揖盜，令我銷魂。敵至憑誰抗？滿城亂軍。淨孫賊是我們的冤家，老爺為何反加哀憫？生你曉得什麼！孫賊萬死，誠何足惜。但半壁金湯，又歸賊手，金甌屢缺，破甑難全。誰為吾君殺賊，恢復邊庭也。淨原來為此。生一片降旗，萬家齏粉。那有心肝奉至尊。老道，我們死期已到，你且去將欽賜御衣取來。淨此刻穿他則甚？生不必多說，快去取來。淨下生一地兒心暗忖，一地兒心似焚。熱血如何濺，如何報恩。不能夠生戴吾頭入玉門。
淨上御衣在此。生你去叫外委易友亮進來。淨叫，老旦扮外委上易友亮叩頭。生易友亮，這是聖上所賜御袍，不可失落賊手。倘亂兵打入土室，你可乘隙逃出，將此衣送到京師，跪向朝門，求官員代奏繳上。不可有誤。老旦小官曉得。淨下生拜衣介
五韻美御香留，龍涎噴。重封密裹收護謹。爪和鱗，不敢一星損。空藏繡袞，無力補山龍闕暈。緘新恨，負舊恩，怎能夠學嵇紹登車，血花亂滾。
付衣介去罷。老旦下淨上啟老爺，外面有一差官，手持令箭，說吳大將軍請老爺去說話。生是了，你去說我就出來。淨老爺昔年不肯移居土室，為何今日反去賊營呢？生你那里曉得。
五般宜當日個閉官衙，未蒙寇氛。今日裡羈囚室，竟來賊軍。有什麼留戀更因循。四年間千忍萬忍，到今難忍。纔盻得罵他一頓，何關要緊。把平日說不出悲哀，向江山發個狠。老旦哭上
山麻稭惡歲月，都捱盡。空留着一對夫妻，不見兒孫。聽說相公要去賊營，你我致命之期至矣。浮雲，一家裡，盻得個各完各分。下場頭幾堆白骨，一坑碧血，數點青燐。
生夫人與媳婦等，各自㓦劃，下官不能兼顧矣。
黑麻令活着做愁人恨人，倒不如死去入風輪火輪。一任他蜂屯蟻屯，太平時蔭子封妻，都做了降軍敗軍。老旦相公請先行，妾等隨後來也。久看破真身幻身，廝守着驚魂怨魂。妾等含笑相從，俱無遺憾。只可憐兩對小兒女，亦遭慘劫，血淋淋帶女拖兒，同去扣天門鬼門。
淨上差官催促再三，如何是好？生夫人，進去罷。老旦哭下生老道，誰跟我去？淨老奴之外，尚有馬雲皋、馬進福、周進才、唐進寶、倪天寶、王迎春、小四兒、韓廚子八個。生要這許多人去則甚？淨他們說：蒙老爺恩養，不忍相離，要跟去看看個下落。倘有不幸，他們便一同動手，打那狗賊。韓廚子將菜刀及劈柴的斧子，都帶在身邊呢。生這也可笑。淨老奴還聽見說：吳賊另備了一所公館，俟老爺起身後，即差人來迎取家眷前去。那公館中供給十分豐盛，不知夫人們可肯過去？生你去向夫人說，在此無益，且到那邊暫住，聽我消息便了。淨是。下小生差官持令箭引二兵上馬爺在上，小官叩頭。轎馬伺候多時，就請去罷。俺大將軍候久了。生阿呀！蒼天，蒼天！馬雄鎮今日，亦可謂死得其所矣。
江神子我只道排牆死壁根。我只道飲鴆逢瘟。我只道二囊壓首亡身。誰知道殘生一髮繫千鈞，到今日弄常山舌吻。
同下淨扮廚子持菜刀，丑、老旦、正旦、小旦、貼扮小廝同上淨進才、進寶、進福、天寶、四兒，都在這里。還有雲皋、迎春兩個呢？丑他二人跟了老道，上前去了。淨如此我們追上去。丑韓師父，你那刀藏在懷裡，不要叫賊看見。淨也罷。藏刀介哪，我屁股上，還有斧子哩，少刻強盜若難為老爺，我就一頓菜刀、斧子，剁他做肉丸子。你們怎麼頑法？眾我們一齊大罵，打他一個攢盤。淨他人多，弄他不過，怎了？眾不過一古腦子捨了這個腦袋，怕甚麼。淨好兄弟！古來韓信有十面埋伏陣，俺韓廚子今日同眾位，擺他一個九龍下海陣。丑老道老了，不中用。淨改了八仙慶壽陣，叫老道做南極仙翁罷。眾好呀。喒們趕上去。合咳！賊強盜，你把
尾聲臨危主僕端詳認，怎不顧君臣名分。老爺若盡了節，我們打夥子捧他上天去。到雲端裡，往下一看，阿呀！有趣，則見那血漉漉十個含笑的頭顱，同在地上滾。大笑跳舞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