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桂林霜/第十七齣
第十七齣 完忠
設二席對面。鼓吹開門介中淨吳世倧引隊上椎牛饗壯士，置酒宴嘉賓。新造麒麟閣，來收社稷臣。俺吳世倧。奉老祖令旨，鑄就三邊總制金印，大開筵宴，迎勸馬巡撫歸順。左右，馬大人可來否？兵已經起馬。夫人家眷，一並到了公館。屋、李二弁在彼伺候。中淨爾等在外守候，一到，即忙通報。同下小生、末扮二差官引生策馬上
雙調北新水令殉封疆一死已如歸，到今朝脫然無累。天不教提兵侔衛霍，又不教搢笏伴皋夔。有甚施為？做了個聖明朝，沒相干的斷頭鬼。
官通報，內鼓吹，開門，中淨出迎介馬大人請。生入，背立介中淨久仰鴻名，幸瞻雅範。本帥奉主公令旨，潔治卮酒，為大人親上三邊總制印綬，伏惟笑納。生住了，爾祖乃敗軍庸將，亡國大夫，匍匐關東，哀求帳下，乞王師以誅流寇，仗天威而復國仇。我聖主奠定中原，命爾祖藩屏南服，何負爾家？公然謀反！始而學包胥哭庭，既而倣尉陀稱帝。楚弓豈應爾得，粤君敢說自娛。不思報再造之洪恩，轉欲肆中山之反噬。我馬雄鎮，但識盡忠，焉能作賊。爾若尚有天良，急宜湔祓，俺當代奏朝廷，乞寬夷族之誅，賞以自新之路。勿矜多口，且自三思。中淨怒，中坐介阿呀呀！罷了，罷了！爾本庸弱之夫，忝竊邊陲之任。既不能保爾封疆，又不能借人兵旅。衙中坐困，空云胡馬思歸；獄底偷生，但學楚囚相對。下慚官職，上損國威。大臣何日有為，丈夫豈當如此。俺主公豁達大度，兼容并包。爾反鼠目寸光，執迷不悟。本帥令重如山，看爾身輕似葉。不宜饒舌，致歎噬臍。
仙呂入雙調南步步嬌一介書生談忠義，侈口憑豪氣。從一而終乃婦人女子之言，你看古來才子、英雄，皆能擇主而事。那青史虛名，何關輕重。遭逢各有期，但得知音，不分皇帝。為人在世，也要自知分量，一個孫延齡，就將你弄得傀儡一般，何況本帥。左右，斟酒來，待我定席。起立，持盞介羊祜莫相疑，聽美人帳下歌喉細。
生撥盞墮地，中淨怒，坐介生吳世倧，你試聽者：
北折桂令笑前朝置相如碁，債帥連營，名將輿尸。爾祖呵，堵關門，那有丸泥。屈膝龍庭，四海聞知。俺聖朝呵，握神兵，安民殺賊。定中原，天與人歸。爾祖乃先朝一個武夫，驟分茅土，既事二君，復萌異志，死無面目以見先皇。生喪天良而干重典，尚敢借延攬英雄之說，誘人作賊乎！流寇之遺，亂賊之魁。十餘年苟且偷生，不顧倫彝。
中淨你但知其一，不知其二。前朝天下，該前朝臣子領受。譬如人家產業，主人已死，當屬奴僕，外人焉能享用。
南江兒水圖籙當歸我，江山合讓誰。封王不過稱千歲。分牀豈可容鼾睡。觀場何必爭閒氣。你雖然十分無禮，我卻不怪你。度量猶如天地，勸你轉轂廻帆，共享新朝富貴。
生唗！即以請兵而論，你祖何嘗為着國仇起見。中淨為着甚麼呢？生
北雁兒落帶德勝令報父書，甘為忤逆兒。受王封，那識存亡義。結皇親，貪他灧灧杯，戀君王，不若圓圓妓。呀！三截人，四體帶毛皮，兩朝官，一味無廉恥。試看俺讀詩書的馬坦公，不似你學狗彘的吳三桂。中淨阿呀呀！耐不得了。左右，將他綁了，押到烏金舖去。綁介〕。〔生大笑介罵的他淋漓，纔出了顏杲卿心頭氣。傷悲！終不若擊奸臣的段秀實。
二兵押下中淨可惱這廝，全然不知好歹。過來，你去取了他兩個幼子，隨我前去，看他如何光景。若依然倔強，先斬二子，然後結果了他罷。差官得令。下中淨
南僥僥令人憐離母燕，鴉護落巢兒。苦做忠良何所利，君不見走正派的人兒喫盡虧。同下二兵押生上
北收江南呀！看山川滿目淚沾衣，便銜環結草已無期。中淨上馬大人，你是一條好漢子，何苦執迷如此。左右，放了綁。生取筆硯來。中淨不用寫降表，你但肯了，俺代你轉奏。生取來。中淨送上筆硯去。生執筆題壁介「大清康熙十六年十月十二日，廣西巡撫馬雄鎮，在烏金舖罵賊而死，時年四十四歲。」中淨寫得好齊整的草字。愛煞我也。生擲筆大笑介把墨痕頸血一齊飛。吳世倧，你好癡也。俺馬雄鎮呵，鐵心腸不移，鐵心腸不移。看堂堂南八一男兒。
二差官領小旦、貼扮童子上中淨阿呀！二位小世兄來看大人哩。生世洪、世泰，你來則甚？二旦母親叫爹爹不用多言，早早歸天罷。中淨㖿！這是什麼話！
南園林好聽雙雛傳言甚奇，一家人居心恁齊。老實說了罷，你降便降，不降，我要殺了這兩個小的呢。二旦哎呀，爹爹，若是降了不妨事，就降了罷。生唗！不許開口。中淨保骨肉行權可矣，眼睜睜兩個兒，嫩生生兩個兒。
內鼓噪介兵上稟介啟上將軍，馬大人有九個家人、小廝，一齊要闖進院子來。小的們攔他，他就一齊動手相打。中淨多多着人攔住，不許進來。兵應下二旦跪生前扯衣哭介爹爹。生拭淚介
北沽美酒帶太平令聽嬌兒宛轉啼，聽嬌兒宛轉啼。嘆赤子兩無知。顧不得骨肉恩情說慘悽。吳世倧，你敢將此等伎倆來挾制我，你那吳三桂捨得父親，難道我馬雄鎮反捨不得兒子。二旦跌哭。生踢開介守君臣大義。下毒手，任伊為。中淨罷罷罷，手下的，把這兩個小子殺了罷。二官捉二旦，二旦扯生，生洒脫。二差官推下，斬介，執二首上介獻首級。生拭淚看首級，奪首級，打中淨介中淨阿呀！快綁，快綁。眾綁生，生躍唱介四雙眼看爺不閉，兩顆頭擊賊雙提。小身材忠臣賢裔，小性命童年厲鬼。俺呵，效花雲無兒有兒，便奴儕也勝你。呀！纔把這七尺軀交還天地。
眾推下，斬介中淨阿呀！好一個鐵錚錚的烈丈夫也！內鼓噪，二卒持八首級上啟將軍，馬大人的家人，看見他主兒受刑，就一齊拚命打鬧，小的們一時氣忿，殺了八個，只留下一個老的。中淨阿呀！都是義僕。可知叫什麼名字？好上冊子。卒他們各有腰牌，這一個鬍子是韓廚子，最是凶狠，身上帶了菜刀斧子，把小的們夥伴砍傷了四五個。淨老道拄杖上賊強盜，好殺，好殺！中淨你是什麼人？淨我叫做諸老道。你這臭賊，殺害忠良，必定天誅地滅。中淨念你衰老無用，饒你一刀，怎敢罵我。淨我乃忠臣世僕，豈肯偷生，不像你祖孫父子，一班豬狗，不顧羞恥。勉勉強強活在世上，令人唾罵。中淨阿呀！了不得！這樣東西都來作怪，快快殺了。眾綁淨，淨大笑介好快活呀！天下做奴才的這樣死法，好不萬分僥倖也。推下殺介中淨看了這等光景，莫非我們老祖做人有些差了麼？
南清江引整齊齊一十二個屍，死得真奇異。活着鎖愁眉，殺了生歡喜。說便說，這一股勁兒果然難得。縱然是青史標名，這一會兒的擔當，畢竟虧了你。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