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千鍾祿/第十四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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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鍾祿 卷下

第十四齣


似娘兒老上蓬屋久羈棲,心內事未許人知。老身乃程翰林家乳娘是也。向年隨任京中,因夫人病故,老爺又遭國變,將小姐托吾夫婦領至徽州別業居住,光陰迅速,在此拱秀鄉,倏忽一十二載。小姐已經一十四歲,伶俐聰明,詩書針線,無不精通。避居內室,無人知覺。只是老爺一向杳無消息,二年前,托我丈夫詢問,一去許久,再不回來,多應性命不保。老身奉老爺分付,小姐自幼呼我為母,並不曉得老爺、夫人之事。我想他既已長成,通曉世務,今日閑暇,且與他說個明白。正是:雪隱鷺鷥飛始見,柳藏鸚鵡語方知。旦上煢煢母女相倚依,堅持白璧,慵施紅粉,共嚼黃齏。


母親萬福!老扯住介阿呀!小姐,你不要如此稱呼。呀!母親何出此言?我是乳母,不是你母親。阿呀!這等說來,我是誰人的女兒?你是我家主程翰林老爺的小姐。如此說,我父母在那裡?那年老爺在京作宦,夫人生了小姐,就身故了。嚇,生我之時,母親遂爾身亡。咳,可傷!可傷!爹爹呢?彼時正値北平兵馬將至京師,老爺分付我抱了小姐,居住此處,以後老爺竟不知下落了。阿呀,好苦嚇!母親生我身亡,爹爹許久杳無音信,可不痛殺我也!


桂枝香萱親嗟逝,椿庭拋棄。老白那時國破君亡,老爺不知在那裡?旦唱為君憂大難紛紜,盡臣職盡遭顛沛。老白老爺向日已將小姐許配蘇州吳江縣翰林侍讀史仲彬的公子。旦唱托姻親謾提、托姻親謾提。只是我爹爹呵,天涯迢遞,存亡疑異。老白老身為因放心不下,二年前教丈夫到京問取老爺消息,不知為甚杳無期?未得平安信,空思歧路悲。


不是路末、付地方上合里奔馳,來到衡廬急叩扉。這裡已是程老兒家中,閉門在此。開門!開門!老開介是那個?末、付我們是本處地方。為因慶成公主娘娘奉旨往齊雲巖進香,在此處經過。部文行下,憲牌分該縣,縣中着該圖,要勾取人夫轎役、各樣雜做人夫。迎車轎,人夫公派不存私。老白我家丈夫在外,只有母女二人在家,教那個去做夫當役?末、付唱咳,奉欽依,排門挨戶齊勾取,顧不得老弱孤單母與兒。老白我家決無人去的。末、付自己沒有人去,拿出銀子來雇人。那有銀錢雇人?末、付咳!如不去,縣中頃刻來拿取,決無輕恕、決無輕恕。


二旦那裡說起?


閉門不管窗前月,分付梅花自主張。


下。付嚇,好作怪!程老兒這一戶向來只有夫妻二人,這女子是那裡來的?奇怪!那女子生得標致,舉止端莊,不像小人家兒女,莫不是拐來的?嚇,一定是掠販來的。是嚇,他家又不做生意,決然那老兒在外邊販來做歹事度日。咦,你看,這老兒背了包裹,不知從那裡來?我們且躲過一邊。待他進門後,聽他說什麼言語,便知分曉。有理!有理!


前腔丑背包上二載流離,今日歸來氣息微。這裡是自家門首了。開門!開門!二旦上。老又是那個在外敲門打戶?呀!原來是老兒回來了。回來了?好!末、付聽、上介。老你在外二年,一向好麼?丑唱離京邸,從容細叩是和非。二旦可曾打聽老爺的確消息麼?那年破城之後,老爺與皇帝削了髮。二旦嚇,皇爺做了和尚!丑白老爺與皇爺呵,出宮闈,一僧一道潛逃逝。二旦白如今在那裡?丑白楚地擒牢兩命危。二旦白只恐此信不真!怎麼不真?人言沸,盡說從亡梟首名程濟。痛心悲涕!痛心悲涕!


末、付驚介。老白不想老爺如此身亡!果然爹爹死了,兀的不痛殺我也!倒介。老、丑小姐甦醒!小姐甦醒!


掉皂兒痛爹行孤身影隨,為君王天涯狼狽。棄高官甘作黃冠,拋幼女不圖家計。𢬵得個死他鄉,罹法網,暴屍骸,離身首,荒墳無瘞。一抔誰祭?孤魂怎歸?痛殺死生骨肉,音容回背。


老白小姐,且不要啼哭,到裡面去,慢慢商量再處。我行了許多路,也要進去喫碗飯了。阿呀,爹爹呵!


千聲怨氣千行淚,痛渺渺黃泉隔世。爹爹嚇!恨不得趕入幽冥繞膝啼!


同下。付白嚇,原來程濟的女兒!叛犯家屬住在我圖內,官府知道,地方不舉,定然要連坐。不難的,如今急急去報與縣內老爺知道,差人擒捉。快去!正是:


金風未動蟬先覺,從教弔出是和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