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千鍾祿/第十七齣
第十七齣 虎救
外上
世事如棋局，桑田變滄海。
放眼看青天，惟將血淚灑。
我，史仲彬。自那年追奪誥命、合門搜緝之後，傳語大師和程濟兄湖廣被害。之後曉得吳、牛二兄代死。我心中一則以喜，二則以憂。遂爾直至湖廣，遍訪無蹤。後聞避居雲南，各處尋問，再無影響。數載之間，空勞跋涉兩次。泣思君王孤身遠奔，未識安危。吳、牛二兄為君代死，程親家同君患難。惟我史仲彬安居在家，豈不忘君背天。只恐關津盤詰，只得扮做乞丐。一路行來，日中僻徑行走，夜間古廟棲身，衝寒受餒，冒雨餐風，好不苦楚人也！
榴花泣四圍山色天末一身微，穿絕澗涉危溪，惟聞鳥語共猿啼，並不見小茅庵掩着柴扉。白尋了幾個嶺頭，再沒處訪問大師消息。唱撲簌簌淚垂，渺茫茫，怎做得帶月空歸去？白天嚇！我史仲彬萬苦千辛來到此間，若不見大師之面，是唱𢬵得個跳深崖身喪他鄉，也博得飛魂魄日侍君際。
白那邊有人來了，不免問路則個。下。付持棍上劫資為活計，短路作生涯。自家鶴慶山中貝戎便是。向來在此山中劫掠單身客商，取些錢鈔過活。不道兩日沒有生意，口內少飯充饑，手內無錢賭博，只得一路悄悄尋個人兒活搭活搭再處。正是：
做慣子頭等生意，顧不得末等官司。
下。丑持刀上賊星照命，夜夜勿困。生意勿順，日日亂奔。我賽時遷。專門剪徑，手到拿來。勿道兩日一過個沒得經過，真正要餓殺句哉。呀！倷邊樹林中有人走動，不免趕上前去。路頭菩薩，撞着個好主客，一刀兩段，促子銀子居去，打隻壯狗燒燒利市。付上拉里哉。丑拉里哉。付打丑介。付阿呀，好一個硬貨！丑𠲔，倒撞賊爺！付呸，原來是老時。丑嚇，再勿道是老貝。這叫做賊偷賊末。付我只為連日沒生意，為此各處搜尋，勿道是撞着子老哥。丑勿瞞你說，區區學生也是一樣個緣故。付那處？日日月亮裡走來走去，再遇勿着瘟囚，你我多活勿成哉。丑勿難，勿難。苦子工夫尋去便罷。外內問路，問路！付天上特一個人來哉，樂殺、樂殺。丑一定是過路客人。讓我去，只消一刀，拾子就走。付住子。我先看見個，這是我的主顧。丑我先看見個。付我同你合子如何？外上問路！二位大哥，問路。付、丑呔！問什麼路？付打介。丑殺、殺、殺，取出寶來！外我是個乞丐，那裡有寶？付呸，好造化低！丑啐，兩個人亦等一個叫化子。付這也不論。叫化子身邊打出餿飯團來，那裡饒得你過？外饒命嚇！丑舉刀、付舉棍。虎上，趕丑、付下。外倒地介
前腔生蒼三，上深山絕粒托缽暫充饑，行行遍萬峰西，比不得黃金布施廣慈悲。白我程濟。自從和大師脫了楚地之難，到雲南鶴慶山織了茅庵，師徒兩人住此一十二載，亦頗安靜。只是日月如梭，年華易老，唱痛殺了歲月遷移，空嚼盡淡黃齏，嘆何年重得際風雲會？白聞得朝廷又在北平大建宮殿，改名順天府，駐驆在彼處了。唱望鍾山紫氣依然，盼燕薊瑞雲凝睇。
白呀，怎麼路躺着一個死屍？
折梅四犯喜漁燈道傍忽見屍骸棄，驀然驚悸！白嚇，原來是個乞丐。唱覷着那乞丐形容，呀！轉猜疑怪異！白嚇！看他面龐，好似史。看介好似史親家一般！咳，不信史親家流入乞丐。嚇，是了，是了，一定為尋大師，路上恐人知覺，扮做乞丐行走。來此路遠山深，一定餓倒了。不知幾時死的，待我摸他胸前。呀，胸前尚是暖的，定然死不多時。待我叫他幾聲，或者醒來，亦未可知。嚇，史親家！史親家！外阿呀！喘氣介。生好了，喉間氣轉，一定有救的了。嚇，史親翁！史親翁！外低唱是誰人隱隱呼聲細，喚轉一絲遊氣？生白史親翁！史親翁！外是那個？生是小弟程濟在此。外呀，原來是程親翁！生唱卻原來十九載蘇卿至。外漁家傲卻原來我是個忍餓夷齊。生古輪臺卻原來萬里奔馳，甘受風霜勞瘁。外卻原來九死濱危，甘受風波狼狽。扶起。生白親翁為何跌倒山中？外小弟一路訪問，行至此處，忽遇強賊趕來索取金寶。小弟苦告，身為乞丐，那有金寶？那賊正欲舉刀來砍，只見一虎飛奔而來，把賊銜去，我一時驚倒氣絕。多蒙親翁救醒，萬幸！萬幸！生親翁萬里到此，受了苦了。外如今大師在那裡？生過此山頭，在一茅庵之內。為因乏食，托缽求糧。外咦，可憐！就煩親翁引去。生就此同行。扶外走。生親翁，我兩人呵，合唱剔銀燈也說不盡萬種心機。思維，棄微軀𢬵族夷，誓完卻我的臣節不虧。
白這裡是了，待我敲門。敲門介。小生上
山靜似太古，日長如小年。
想是程徒回來了。開介呀，這是何人？外拜介弟子史仲彬，在此叩拜大師！生待我煮起飯來。下。小生抱外哭阿呀，史徒嚇！阿呀，大師嚇！
折梅七犯小生喜漁燈想殺你初分袂泣離。想殺你受災危。剔銀燈想殺你數載音容背，南和北遠隔天涯。泣秦娥想殺你蝴蝶夢中同悲涕。想殺你望長空欲飛。朱奴兒想殺你驚聞楚變空心摧。扶外起。外白阿呀，大師嚇！弟子自別大師之後呵，唱思君淚灑盡衫衣，普天樂喜今日重得個仰容儀。小生白你一向在家好麼？外弟子怎敢安坐在家？唱也曾楚滇兩次相尋覓，山漁燈如撈月抱恨竟空歸。小生白今日到來，怎麼這樣打扮？外唱為關津嚴行緝稽，雁過沙想着那漆身吞炭全忠義，也只索披髮鶉衣作乞兒。
小生白咳，可憐！生上大師，天色已暮，禪燈已點明，茶飯煮熟，請大師、史禪兄到裡面去。小生史弟子，我還有一言。外大師有何分付？小生你今後切勿再來。外怎麼不要來？小生道路阻隔一難，關津盤詰二難。況我已得安居，汝亦不必想慮。外弟子且住在此，伏侍大師一年半載再處。小生此處你亦不可久居。且暫住一兩日，我令程徒送你出山便了。生是。外大師嚇！哭介
尾相逢乍爾又說分離矣，越教人淚雨如珠心慘淒。小生罷，罷！合唱早訂了再世君臣魚共水。
外十年不識君王面，
小生萬里萍逢慰所思。
生淚痕有盡情難盡，
外一日思君十二時。
小生史徒隨我進來！外是！生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