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二胥記/第六齣
第六齣 演陣
秋蕊香末扮孫武道裝上昔日長吟抱膝，今朝仗劍登壇，腹內雄兵幾十萬，指顧裡烽煙盡捲。
從來豪傑聚三吳，文通墳典武兵符。他日功成畫麟閣，千年不數呂公書。自家姓孫名武，齊國人也。權謀素習，儲兵甲於胸中；韜略熟嫺，運風雷於掌上。虛實並用，奇正兼施。著書十三篇，為萬世談兵之祖；決勝數千里，稱一時善將之師。爭奈本國不用，流寄吳邦。有楚國伍員，挾仇避難，同居此地。薦某於吳王，拜為軍師之職。專一練兵，以備伐楚。昨主公傳令，請某同伍員入宮，講問韜略，則索到宮門前侍候。道尤未了，伍行人早到。
賀聖朝外上千年恨積如山，何顏再住人間。想吹簫乞食叩吳關，幾番流血成瀾。
楚國亡囚白鬢侵，仰天長嘯氣成喑。蘆中瀨上人何在，空使英雄淚滿襟。俺伍員間關去楚，來至吳邦。乞食市中，枕戈席上。父兄之仇未報，一飯之德難酬。幸蒙吳主見憐，授之行人之職，許以復仇之事。齊人孫武，熟諳韜略，飽看兵書，某薦之吳主，拜做軍師，共圖伐楚。昨主公傳旨，著某同軍師赴宮中談論兵略，則索在此伺候。呀，宮門未啟，軍師早到。見介內侍傳呼，主公已上。
風馬兒淨引內侍上世守勾吳王氣蟠，淩齊魯，壓荊蠻。看投鞭為使江流斷，雄師百萬，聲勢撼天關。
列國爭雄勢未分，吳邦勝概獨超群。威行南服三千里，劍氣橫披夢澤雲。寡人吳王闔廬是也，世承太伯之遺封，雄據姑蘇之勝地。三千劍客，突鬭無前。十萬水犀，橫行莫敵。叵耐楚王與吳接壤，只因兩國境上，女子爭桑，兵連不解。昨有楚國伍員，避難來奔，志圖雪恥。此人英勇無雙，足稱萬人之敵，俺即拜為行人，相與厲兵，以圖伐楚。又有齊人孫武，精通太公之陰符，深得軒轅之秘術，允為王佐，堪作軍師。寡人早已傳諭，請二人入宮中談兵，內侍開宮引見。外末入見介孫武、伍員朝見。淨軍師、行人請坐。坐介。淨久聞軍師熟諳兵書，深通戰略。古今陣法，八十一家何者為最？末臣聞陣法始於軒轅，本於井田，要其用之之法，則奇正二者盡之矣！兵散則以合為奇，兵合則以散為奇。三令五申，三散五合，復歸於正。四頭八尾，敵莫能測。渾渾沌沌，形圓而不可敗。紛紛澐澐，鬭亂而不可亂。此古今陣法之最也。淨陣法之妙如此，盡人可得教乎？末善兵者能驅市人而使之戰。能教則市人可化為熊貔，不能教則紏桓之士亦成烏合。今日教兵實為首務。淨既如此，寡人宮中有宮女一百八十人，軍師試而教之何如？末兵雖凶器，戰乃陰事。女子知兵，古亦有之。主公欲教，何所不可。外軍師所講陣法，果是奇妙。主公試令教演，使臣等得以竊觀。萬幸！萬幸！淨內侍傳令，著美人王彩兒、劉采蘋帶領宮娥，齊出聽軍師演陣。傳介。旦、貼、老、丑、雜俱宮女戎妝上客來陳霸略，講武在深宮。盡出嬌娥妓，先觀上將風。揮戈羅袖捲，環甲汗裝紅。掩笑分旗下，含羞入隊中。玉顏承將令，錦鈿列兵戎。自可威鄰國，何勞逞戰功。見介大王爺叩頭。淨今日軍師演陣，你們須小心聽令。末教陣之法，先分隊伍，次立頭領。宮娥一百八十人，分為兩隊，美人劉采蘋、王彩兒分為隊長。主公、行人請於臺上看某演陣。眾旦笑介羞人答答演怎的？淨外登臺。末執小旗揮介王彩兒領赤甲軍居左，劉采蘋領白甲軍居右，聽俺分付者。
北醉花陰閃搖搖繡花旗招颭在五雲裡，則見女將軍引著隊美嬌娃紛紛來至，雖不比惡哏哏鐵衣兒怒目掙眉，擺列著攬海翻江勢，可也一樣的，敲金鐙凱歌齊，鬧嚷嚷向轅門下稽首無回避。
旦貼笑介這一場好耍哩！
南畫眉序陣雲齊，見數百個宮娥盡來至。止不過棘門兒戲語笑相嬉。末麾介這一隊是天衡，這一隊是地軸。旦貼說甚麼地軸天衡。末這是龍蟠陣，這是魚麗陣。旦貼更說甚龍蟠魚麗，則這小腰肢窄幫幫緊控著獅蠻帶，越顯得妖嬈佳致。
末看這班妮子呵，
北喜遷鶯賣弄他宮腰纖細，綽衣羅東倒西頹，嬉也麼嬉。則這些爭憐取勢，恰便似紫燕斜飛出柳堤。丑眾笑喊介。末聲交咈，大都來一場戲耍，全不把軍法遵依。
旦貼軍法軍法，都是些亂頭髮，教你軍師沒解法。自古來，
南畫眉序做軍師那戰策兵書兀的有誰知。你嘴巴巴枉說甚九天形勢，六甲神機，你且收拾起金鎖槍罍，撇罷了團花寶幟。丑等唱哈哈蓮花介採蓮歌齊向花前唱，這是咱們當理。
末怒介唗！你這些妮子們憑著，
北出隊子誰人寵勢，俺現捧著明朗朗老君王令字旗。你那𣧗𣧗殢殢撒嬌癡，捻捻風風喬樣兒，休則在俺跟前胡亂使。
旦貼笑介老軍師，你惱甚麼？
南滴滴金俺女先鋒慣領的是迷魂隊，便不服欽依待怎的。笑笑你個調兵列陣真兒戲，俺便做闖轅門，舞介喬樣勢。你把鞭稍兒亂指，莽威風將來何處使。你覷咱們呵，這俏軟身軀，怎生般吶喊揚威。
末這些妮子一發胡撞也！你道你是女子們呵！
北刮地風這勢劍剛刀可也無處使，古者聖人師蟻而作陣法，看了些蟻陣蜂圍，難道你女兒行倒不及那蜂和蟻，恰便似沒頭蟲，不辨東西。令而不行，士卒之罪也。軍令不行，主將之罪也。俺且問你。手指介這是那裡？眾是前。又指介這是那裡？眾是後。左右指介這呢？眾是左右。老軍師一發胡突了，難道咱們前後左右都不曉得？末你們既曉得前後左右呵，我再講你知道。又指介這叫做前朱雀，後玄武，左青龍，右白虎。說與你五方神位。軍政司擂起鼓來。內鼓介這是甚麼？眾是鼓。末軍政司鳴起金來。內鳴金介這是甚麼？眾是金。末前行介這叫做鳴鼓則進。後退介這叫做鳴金則退。再說與你進退遲疾。旗四指介你這步伐兒要整齊，暢好把老軒轅兵法兒細細都傳示，您須是一一的遵依。
旦貼不瞞軍師說，咱們呵，
南鮑老催力嬌喘微，則好向鴛鴦陣內列舞衣，雙鸞鏡裡插翠眉，怎慣的使弓刀，排陣勢。丑弸弸弸，畢弸弸，蛇鼓兒則好向筵前飲酒催花事。哈哈哈，希哈哈，那小旗兒則好去猢猻棚上調閑戲。告軍師，把陣勢權收起。
末怒介剛纔不道來，軍令不行，主將之罪也，令而不行，士卒之罪也。今已三令五申，而軍士不遵行，這的不是老夫之罪了！
北水仙子呀呀呀憑著俺十三篇兵略奇，敢敢敢嚇得那八臂哪吒魄也飛。只只只你個小蚩尤不奉欽依，俏飛廉抗違宣敕。是是是小覷俺劣軍師位分低微，激激激的俺氣倒斜暉。火火火火的把閫外威風向閫內施，待待待借你個粉油頭權做旁州例。軍政司道來，軍士臨陣不遵將令，該得何罪？內不遵令者，斬。末這的呵，把王彩兒、劉采蘋俱與俺斬首施行。須須須須疾忙兒把軍令早施為。
刀斧手上綁介。淨臺上驚介怎、怎麼要把兩個美姬都斬了？行人你快些往救，叫他刀下留人。外待臣傳旨救來。下見末介主公道來，軍師兵法，寡人已知之矣！這兩個美姬是寡人素所心愛，乞軍師權免其罪。末行人你差了！豈不聞：將在軍中，君命有所不受。主公不用俺則罷了，既是主公用俺，這兩個抗令的怎生恕得？行人，你可拜復主公，另選兩名為隊長，待俺教演陣法，這纔是用兵御將之道。外軍師言之有理，待俺回報主公去者。外對淨云軍師云：將在軍中，君命有所不受。這兩名抗令的已斬訖，乞主公另選兩名為隊長，可以試演陣法。淨罷了，罷了！可惜壞了我兩個美姬也！如今便可著趙玉如、錢秀芝兩名宮嬪為隊長，聽軍師教陣。斬旦貼下改扮上諸軍覷者，王彩兒、劉采蘋兩名不遵軍令，已經斬首。汝等仔細者。眾怕介得令。末擺陣，眾隨行介
南雙聲子聽鈞旨，聽鈞旨，擺著個長蛇勢。列錦圍，列錦圍，緊簇簇無瑕玭。兵士每，兵士每，敢抗違？敢抗違？便赴湯蹈火，急切無辭。
末恁的不是了也！
北尾聲勝算兵家端可擬，則要憑賞罰，貴賤無私。如今這隊女子呵，可也一個個聽征鼙，全然的不怕死。
末對淨云主公恕臣斬將之罪。今軍已教成，赴水則水，赴火則火，惟主公用之。淨寡人臺上觀看，已知軍師遣將排兵，一一都有條理。分門列隊，處處並無參錯。賞信罰必，令在必行。以此行軍，何軍不克？外跪賀介恭喜主公！知人善任，得此良將。使與伍員並將伐楚，上洗國家之公憤，下雪小臣之私怨，全勝可必，敢不拜賀。淨伐楚之事，另日再議。女兵教成，即與賞犒，回宮便了。旦眾謝大王爺賞！
淨旌旗獵獵陣雲高，外大將雄名擅六韜。
末兵法教成心力盡，合爭看紅粉掛征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