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二胥記/第二十齣
第二十齣 投菴
女冠子丑扮尼姑上湘君廟在湘江上，看神女定成雙。生來偏我孤寒相，無處裡去尋和尚。
尼僧尼僧，作怪成精。和尚光光，鑽入褌襠。偏我光頭，淫水橫流。內怎麼橫流？丑和尚頭裡口是直的，尼姑面上口是橫的。我乃湘皇廟內尼姑是也。古時有個孝子，名喚大舜，年到五十，尚未娶妻，後來撞著唐堯老皇帝，憐他鰥居已久，把兩個公主招他做了駙馬，填還他鰥居之債。大的公主名喚娥皇，第二的公主名喚女英。大家穿些好衣服兒，在牀上彈些琴兒過日子，他三口兒甚是合得著。那駙馬年紀雖大了些，精神卻甚是壯健，每人一夜一次，算來一年也有七百二十次了。後來老皇帝偏愛女婿，倒把自家的兒子廢了，把天下讓與駙馬坐了。這駙馬做了皇帝，便不守本分，把兩位公主冷清清丟在宮裡，自家卻去四方遊耍。年紀高大，不耐辛苦，到的蒼梧之野，嗚呼哀哉的死了。那兩位公主，年紀約也有八九十歲，冷清清坐在宮中，雖然有些氣那老駙馬，卻於夫妻情分上過不去，一直哭到蒼梧之野，眼淚灑在竹上，斑斑都是紅的，他兩個也就哭死在此。後人於此創立廟宇供祀他。匾額上題曰：堯女舜妃，湘君之廟。小僧自幼出家在這廟內，沒有老公，怕也有五十歲。沒有老婆的，招贅一個，可不是好。有個師兄，年紀雖大似我，他要老公也不弱，正好做娥皇女英，大家嫁個老駙馬罷了。道猶未了，師兄蚤到。老旦扮尼姑上
前腔綠蘿巖岫連雲晃，看古佛，放祥光。昨宵一夢非虛誑，怕有甚貴人來往。
佛法佛法，天高海闊。若到悟時，並無別個。昨宵夢醒，分明說破。夜來神女娘娘託一異夢，說今日有兩個女貴人落難到此，須好生留住供養他，後來自有好處。師弟，我與你山門外看去。丑師兄慣會調謊，我夜間夢見神女娘娘說，不曾與你做甚夢來。老休取笑！我和你瞧去。正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下。貼上
六么梧葉波翻萬丈，自拚吾身，骨肉分張，風漂浪滾出湖塘，掙脫了萬重殃。感謝穹蒼把我殘生命償。
妾乃楚王夫人，與大王同過湖中，因風下水，自分必死，不料水下，卻似有人將我送至涯邊。訪問漁人，說此間有一湘皇廟，可以棲身。妾想我乃一國之妃，倘人知覺，不當穩便。須變了姓氏，纔可投入菴內。前面山門上有兩個尼姑在那裡，不免叫他一聲。女師父！老丑同上呀，女菩薩何來？貼妾乃落難之人呵！
桂枝香宦塗窮況。老是宦門夫人了，怎生到此？貼驀遇著潑天風浪，俺則道一家人都在魚腹藏埋，不道向中流飄蕩。感神天救往，感神天救往，蘆花洲傍，幸身兒無恙。丑這是俺廟內神女娘娘有靈了，如今待怎麼？貼船已遠去，單撇得妾身在此。免淪亡，無處堪存活，輕來叩上方。
丑背云他一個女人，無甚布施，怎好留他？老神女娘娘夢中所告，敢就是他，況他原是宦家夫人，後來定有出頭日子，便留他在此也罷。回介但恐敝剎荒涼，日後怠慢，休得見罪。貼落難之人，得蒙見容，怎敢有怨？丑呀，山下又一個女人，和一個老兒來了。旦同末同上
六么梧葉身遭孽網，自拚殘生，骨肉分張，驀然跳出狠排場，離劍戟遠刀鎗。禱告穹蒼，願保祐前途早康。
見介。老女菩薩何來？旦奴家丈夫，是楚國下大夫。
桂枝香長安西上。老也是宦家夫人了，怎生到此？旦驀遇著干戈紛攘，俺只道一家人，都則命掩黃沙，不道的被拘留營帳。丑似這樣一位標致女娘，被亂兵掠去，定是茄花色了，怎得脫身到此？旦賴神天救往，賴神天救往，脫離凶黨，喜身兒無恙。老如今待怎麼？旦免淪亡，無計堪藏隱，輕來叩上方。
丑我們出家人喫十方，如今倒看做養濟院了。末這位奶奶是我先鋒爺營內奶奶送來的，不留待怎麼？老昨夜神女娘娘原說有兩位貴人到此，怎敢不留？只是小剎荒涼，簡慢有罪。指貼介這位菩薩也是纔到的，請相見了。旦貼見介。老丑
大迓鼓神明告已詳，吉人來降，好做周方。旦貼只是取擾不便。老丑不須心悒怏。今朝權住小山房，看異日重還錦繡鄉。
末既然相留在此，我回覆奶奶去。旦甚是勞你，你去覆上奶奶呵，道是，
前腔神靈相祐將，蒙他釋放，義廣恩長，你去與我多多望。合有朝重返舊家鄉，爇取名香答上蒼。
末曉得。
老丑月朗與星稀，旦貼南來烏鵲飛。
末上林如許樹，合暫借一枝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