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二胥記/第二十一齣
第二十一齣 途艱
生傘袱上王耶王耶何乖劣，不顧宗廟聽讒孽。任用無忌多所殺，誅夷伯氏族幾滅。二子東奔適吳越，吳王哀痛助忉怛。垂涕舉兵將西伐，伍胥、伯噽、孫武決。五戰入郢王奔發，留兵緃騎虜荊闕。楚荊骸骨遭發掘，被辱腐屍恥難雪。嚴王何罪國幾絕，卿士悽愴民惻悷。吾今秉志奮忠節，不復楚邦誓不歇。自家申包胥，遣人往告伍胥，勸其收兵歸國，伍胥執意不從。我想秦與楚國，夙稱唇齒，今欲救楚，非秦不能。只得往告秦邦，晝夜奔趨。想起家國淪喪，骨肉仳離，教人怎不痛傷也呵！
水紅花想起亡家敗國禍根苗，哭聲高，斷魂誰弔。君王流落在荒郊，似萍飄，存亡難保。俺妻房知他何處，提起暗魂銷。不繇人不淚珠拋也囉。
一路行來，不知經過了多少險阻。
山坡羊經過些窄巍巍羊腸危道，黑漫漫鯨鯢深島。下高高，萬里河山杳，悽戚戚，板橋人跡少。月迷茅店雞聲蚤，雲瞑秋林雁影遙。蕭條，聽哀猿幾處號。刁飂，冷西風潑面飄。
呀，天又下雨了。
前腔受用足雨衣風帽，好一似折雙翎失林窮鳥。淚珠兒，醉染霜林曉。盻不到秦關百尺高，幾番身臥荒郊草。這裡又無旅店，腹中飢餒怎處？瞧介有溪水在此，且掬一口解渴咱。渴飲溪泉，飢時怎調。悲號，聽松聲似海上濤。岹嶢，步嵠嶇意轉焦。
天色早又晚了，路黑難行，腳力又竭，何處可以暫住？覷介這裡破廟數間，且就此權歇，明早趲行罷！入坐作盹介。虎上跳喊，生驚醒介呀，大蟲來了，怎好？怎好？
孝順兒茅菴畔，牆破倒，孤身萬山虎夜虓。來回走一遭，撲地的向前跳。古云：『刀不斬無罪之人，虎不食有義之漢。』俺這裡心豪膽豪，覷他好一似小犬揚威張牙爪。卻不道虎心不似人心狡。我忠義惟天堪表，諒不將人做了一餐東道。
淨扮山魈上，逐虎下。入廟見生，又卻介。生呀，大蟲去了，又有許多野魅來也。
前腔斑斕獸，剛去了，又則見山精野魅聲亂哨。奇形與怪貎，向跟前恣胡擾。俺這裡心豪膽豪，一任他把伎倆施為梭梭跳。俺則是不聞不見無窮了。大丈夫氣衝蒼昊，少不得鬼伏神欽，怕甚麼依花附草。
淨下天色漸曉，鬼都去了。深山荒廟，雨朝風夜，鬼魅虎狼，何所不有。只俺身疲力困，意啚暫息，卻被他攪擾了一夜，好恨人也！趁此天明，只得捱步前進。
水紅花登山涉水塗路遙，暮和朝雨篩風雹，經危歷險苦難熬。命秋毫，前途難料！一路上，不知經了多少苦楚，到得秦邦，未知事體如何？秦王知他從否。俺這裡隻影叩雲霄，恰便是大海把鍼撈也囉。
來此已是山前隘口了，聞此處最多盜賊，只索小心抹過去。眾扮賊上明知山有虎，誰作採樵人。你這漢子那裡去？生到秦邦去。眾要去秦邦，快留下買路錢。生我道列位是甚麼人，元來是，
金梧桐一班好漢們，怎做了剪徑劫人盜。眾『大王』也不曉得叫，甚麼『劫人盜』，好打！好打！你且快將寶來便罷。生我非經商，又非仕宦，那得寶來？我是楚國孤臣，走向秦邦，要把君仇報。間關萬里途，有甚錢和鈔。眾這等一發有寶了。你要去見秦王，難道不帶些金銀禮物去？搜介。生則這領破損衣衫，是我的遮身寶。眾既沒有寶，把衣衫留下罷。奪介。生不爭你奪了，教我如何好。
眾奪衣包介財為買身寶，無財命怎逃。下。生到此又遇著這夥小賊，憑我一生本事，與他相併何難。但長途勞倦，怎因此小物妨我大事，則索隨他罷了。
前腔甫脫虎狼穴，又撞著這賊強盜。辛苦途中，受盡了千般惱。常聞行路難，行路真難道。盻斷天涯萬里秦川杳，便做是萬里秦川，須知有志的終須到。
意不盡行行的將腳心兒踏破了，復楚安邦都也在這遭。若秦王不從呵，俺也則走向秦庭亁哭倒。
人定從來可勝天，石堅爭似我心堅。
忠臣一念堅如石，須信心堅石也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