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本元明雜劇/度黃龍/04第三折
第三折
外扮觀主上云
訪至參玄誦道章。搬離運坎煉陰陽。
自從頓悟真仙理。每日焚香祝聖皇。
貧道是這瓊花觀道士。小道自幼訪求仙道。參拜玄門。在本觀做著個住持。管領著本觀道眾。焚修香火。祝延聖壽。如今幸遇瓊花盛開。此花遍天下皆無。惟此處有這一種。遂名為瓊花觀。此花若開。乃豐年太平之兆。這城裡城外官員士戶之家。知的瓊花開放。必來觀看。我如今喚將道童來。分付他打掃的這觀內乾淨者。道童。淨道童上云
我是瓊花小道童。一生妝傻又推聾。
跟隨師父十五載。每日則學夾腦風。
小道是這瓊花觀的個道童。投禮這瓊花觀住持做師父。我這師父。也會祈雨。也會求風。也會喫酒。也會跳牆。我雖然是個道童。若論我的手段道法。不是我賣弄。可也頗頗曉的些兒。若說我撇白剪綹。喫酒賭錢。最為第一。我這師父。若還使我。則推肚裡頭疼。我正在這裡打筋斗。聽的師父兒叫道童。我見他去來。做見跌倒科觀主云𠺙。你怎的。道童云哎約。我肚裡頭疼又發了。觀主云我喚你來不為別。如今這瓊花開放。這城裡城外官員士戶之家。必來賞翫。你將這觀門首。便與我打掃的乾淨著。道童云這個不必師父費心。徒弟三年前。又早打掃的乾乾淨淨的了。師父不信。你則看去。觀主云你便與我打掃去。我無甚事。且回後菴中去也。瓊花爛熳開仙苑。兆應豐年國太平。下道童云師父去了也。我依著他打掃。我如今先挑一百二十擔水灑地。挑一百二十擔土墊地。挑一百二十塊太湖石疊山子。再買一百二十個銅錢酒。喫醉了睡去也。罷罷罷。我也去了罷。師父法旨十分好。教我在此便打掃。我也不得神仙做。喫酒賭錢直到老。下淨行者上云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南無不可思議功德。
小僧是黃龍禪師的行者便是。我跟著他。也不曾學的些甚麼經教。終日則聽他說嘴哄人。這兩日不知那裡走將個先生來。每日和他說闊。我見那雲遊的先生。領著個道童。我看了他的動靜。必然有錢鈔。等他來時。我下了手罷。淨扮道童上云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我終日念佛不住口。也喫蔥蒜也喫酒。
跟著老呂煉金丹。久後街上打饞狗。
我是個清淨道童。近日跟著這雲遊的呂先兒。希里打哄。他這兩日儘得手。來到這黃龍寺。遇著黃龍禪師。他巧語花言。把個老和尚哄轉了。終日齋食管待。不知那一日弄出虛頭來哩。我到替他愁。我如今先去法堂中。聽他兩個說嘴去。做見科云小佛兒稽首。行者云你在那裡來。我等了你這一日。我有些小小的話兒。和你商量。道童云好兄弟。我也有些話兒。和你計較。行者云我如今要和你認做弟兄。你則依著我。道童云你就教我做老子。我也依著你。行者云我見你師父。好個標致人。必然有些錢鈔。我和你偷他些兒買酒喫。兄弟也。我是個好人也。道童云成不的。我們師父。也是個賊。他還要偷你師父的哩。我和你說。你師父有錢。我和你多多的偷他些。每人娶個老婆。可不好。行者云使不的。不要壞了戒行。把體面。首座敢待來也。首座上云
若人修善果。身乃上蓮臺。
貧僧首座是也。近日有一雲遊仙長。來俺這寺內。與禪師講論。十分有道理。我索分付行者。打掃的講堂乾淨。惟恐禪師與那仙長來此講道。兀那行者。打掃的講堂乾淨了不曾。行者云師父。睜開你那驢眼。你看。打掃的乾淨了。則等你們來說嘴哩。道童云首座老師父稽首。我與你也講論會賊盜。首座云不得無理。行者。門首看者。若禪師來時。報復我知道。行者云你師父知道。黃龍禪師上云貧僧黃龍禪師是也。昨日與那雲遊的道者。講論了一日。他背上佩著口神鋒。貧僧問他此劍何用。他說要斬貧僧貪嗔癡三毒。貧僧問其所以。他論的十分有理。貧僧觀看。此人必不是尋常的人。相約下今日還來講論。貧僧先去講堂中。等待那先生去。可早來到也。行者報復去。道有貧僧來了也。行者云師父來了也。我看你終日也閑不住。直等的著那先生難倒了纔罷。我報復去。首座師父。我們說嘴的師父來了也。首座云道有請。行者云道有井。做見科禪師云首座。便與我打掃的講堂乾淨。伺候那先生來講論大道也。首座云貧僧委令行者打掃的乾淨了。則等尊師與那先生講道也。行者云我說你個老夾腦風。終日預備下齋食。管待那先生。幾時是了。依著我。等他來時。我與你趕了他去罷。禪師云休胡說。便與我三門者看著去。若那先生來時。報復我知道。正末上云貧道呂洞賓是也。自從奉東華帝君法旨。下方度脫有德行之人。成仙了道。來到這黃龍寺。遇著這黃龍禪師。貧道觀看此僧。有半仙之分。爭奈不知性命雙修之理。今日貧道一坐之間。務要引度此僧。同歸仙道。若論俺仙家受用清閑。端的是人間少有也呵。唱
越調鬭鵪鶉齊臻臻檜柏蒼松。香馥馥靈芝瑞草。明朗朗瑞日祥雲。錦重重珠圍翠遶。玉液金漿。交梨火棗。更有那玉面猿朱頂鶴。一個個益壽延年。長生不老。
紫花兒序有時節閑行閬苑。遊翫蓬萊。有時節慶賞蟠桃。跨蒼鸞常臨弱水。駕祥雲飛上青霄。遊遨。今日個故向人間闡大道。帶云今日個若見黃龍禪師呵。唱我與他細談玄妙。我和他共上瑤池將玉帝親朝。
云可早來到也。行者報復去。道有貧道來了也。行者云你又來了。我們師父正想你哩。我報復去。報科云報的禪師得知。昨日那油嘴又來了。禪師云你看這廝。道有請。行者云理會的。有請。正末做見科禪師云呀呀呀。先生來了也。失於迎接。勿以見責也。正末云不敢不敢。行者云你昨日好齋食與他喫了。他還怪你哩。首座云仙長。貧僧在此久等多時也。正末云貧道連日在此。與禪師講論。端的是攪擾上剎也。唱
金蕉葉我多謝你情真意好。同講論金丹至寶。禪師云你這神仙道教。也則要延年益壽也。正末唱非是我增延壽考。但要你通玄悟道。
首座云禪師。今日乃三月三日。楊州瓊花觀裡。瓊花開放。每年於今日。彼處建瓊花大會。慶賞此花。二位師父。何不各顯神通。神遊赴會。有何不可也。禪師云仙長。方纔首座言說。著我二人坐間。各顯神通。赴瓊花會去。若如此。須是精通道妙。諳曉玄微的。方能出神。頃刻之間。神遊萬里也。道童云你們也去不的。等我去赴瓊花會去。我一覺睡著了。做一個夢。便是赴會一般也。正末云休胡說。禪師。便著行者焚香。我與禪師。各人瞑目禪定。赴揚州瓊花會去者。禪師云行者裝香來。我與仙長入定。去揚州瓊花會走一遭去也。行者云你兩個胡說了這幾日。今日又弄虛頭。要去揚州賞瓊花去。兩個傻廝。正是一對兒。首座云二位師父。請入禪定也。正末云禪師。喒兩個入定者。二人瞑目入定科道童扯行者科云你來。師父和禪師兩個老傻廝入定。赴瓊花會去了。我和你入個睡禪罷。行者云你且住者。我如今和你看他兩個者。行者同道童做看禪師科行者看正末做嘴臉科云道童。你試看你師父。鼻子裡氣也沒了。敢坐化了。道童云放臭屁。我師父明日上天去時。我還要跟他上天去哩。行者云我和你坐個睡禪。行者同道童做睡科首座云這兩個也睡了。不要打攪他。想必他也曉的些道理。行者同道童做猛起身打筋斗科首座云𠺙。你兩個怎的。行者云莫我兩個有些囈癥。禪師同正末出定起身科禪師云好一場瓊花勝會也。首座云先生。瓊花之會。勝境若何。正末云若問瓊花勝會。須問禪師也。首座云禪師赴會去。曾有帶來的花麼。禪師云貧僧體若虛空。性如流水。一物不染。色即是空。正末笑科云去來無礙。不落空色。定無常定。空無定空。爾所出之神。乃陰神也。貧道所出之神。乃陽神也。爾只能見物聞香。貧道能帶的物來。送的物去也。正末做從九陽巾取瓊花一枝袖中倒出蒸食四個科云您眾人看。這個是揚州瓊花。這四個酸餡。是瓊花觀齋食也。首座云仙長妙術。真個是不出門庭三五步。遊遍江山千萬重也。行者云你這個虛頭弄著了。道童云我倒替您愁了。這一會你若沒有這一枝花兒來。你就辱沒殺我罷了。禪師云貧僧百藝皆通。不曉折花帶物之術。望仙長傳授妙術者。正末云你則知其一。不知其二。你聽我說與你者。唱
小桃紅則你這看經拜懺枉徒勞。豈得通玄妙。首座云方纔頃刻之間。神遊萬里也。正末唱萬里途程片時到。任逍遙。黃龍做拜正末科云貧僧當拜仙長為師。請傳至道者。正末唱你慇懃禮拜求仙道。你那裡曲躬拜告。我這裡便微微冷笑。你豈知我靜裡虎龍交。
禪師云望仙長傳與貧僧道妙仙術者。行者云兀的不氣殺我也。這個先生走將來。好東好西。整整的喫我們四五日。你如今又倒碓一似禮拜他。罷罷罷。你這等不長進。我也不與你做徒弟了。正末云禪師你不知。你則能修性。不能修命。俺仙家性命雙修。亦能見物。亦能附物。聚則成其形。散則成其氣。神通變化。不可測也。禪師云仙長發大慈悲。傳與貧僧性命雙修之道。貧僧不敢有忘也。是我有緣幸遇也。正末云吾有性命歌一首與你。只此便是性命雙修之理。你則牢記者。正末袖中取性命歌與禪師科禪師云多謝了仙長。我試念者。做念科云不悟真常不達命。此是修行第一病。只修祖性不修丹。萬劫陰靈難入聖。達命基。述祖性。恰似昏容無寶鏡。壽同天地大丈夫。把握陰陽為斗柄。性命雙修玄又玄。海底泥牛渡法船。生擒活捉蛟龍現。始知匠手不虛傳。正末云禪師你知道了麼。禪師云貧僧止知修性。不知修命。今日多謝仙長點化。貧僧得成正道也。正末云你今日知道性命雙修之理。那神通變化。你尚且不知哩。首座云仙長委實是活神仙。願將神通顯化奧貧僧看者。正末云貧道善能頃刻開花。逡巡造酒也。行者云你罷。你纔誤打誤撞。謅著了這瓊花。你又要開頃刻花。造逡巡酒。直當弄出醜來。怎麼見人。正末云你將兩個花盆。一個酒瓶來。我開仙花。造仙酒。與你看者。行者做取花盆一個酒瓶一個云兀的不是花盆酒瓶在此。這個酒瓶。還是我師父提的老酒瓶。他也跟隨我師父三十年了。你可不要弄壞了我的。正末做拿花盆念咒科云瑤池仙子。閬苑仙童。疾。牡丹花不開等甚。正末做揭開盆科云兀的不是牡丹花。眾做驚科禪師云仙長。端的多有神通也。行者云這花也不打緊。你倒多造些仙酒兒。帶攜我也喫幾鍾兒。正末做拿酒瓶科云杜康製造。儀狄留方。疾。兀的不是酒。眾做驚科行者云他真個勝出酒來了。你敢是假的。將來我嘗一嘗。行者做拿瓶喫酒不放科首座云行者。你怎的。行者云等我大嘗一嘗。禪師云仙長仙長。貧僧愚眉肉眼。不識好人。多有簡慢也。正末云貧道見你不是個尋常人。因你有半仙之分。貧道故來點化你來也。唱
調笑令你本是俊豪。我將你謹相招。呀。俺兩個遊賞瓊花不憚勞。常言說道可道。非常道。禪師云貧僧今日方知性命雙修之理也。正末唱方纔知那性命根苗。則你那永長生壽同天地老。須知道無福難消。
禪師云仙長既傳了貧僧性命雙修之理。仙長姓甚名誰。仙鄉何處也。正末唱
禿廝兒我家住在蓬萊三島。位列在紫府仙曹。禪師云仙長每日作何功課也。正末唱常則在白雲洞裡沈醉倒。每日家樂陶陶也波清標。
行者云你是個氣人臉。我師父問你姓甚名誰。你怎麼則管裡唱呢。禪師云仙長委實道德清高也。正末唱
聖藥王你說我道行高。德行好。常則是海山銀闕宴蟠桃。我著你離了這塵世中將玉帝朝。少不的身登仙界上青霄。紫府把名標。
禪師云仙長通名顯姓者。正末云你若知我名姓呵。唱
尾聲我怎肯將天機聖語分明道。你問我姓字仙鄉道號。我可便駕祥雲同在五雲遊。云禪師。三門外又有一個仙長來也。眾做回頭看科禪師云在那裡。正末將紙帖一張丟在地上科唱我和你同見東華拜天表。
下禪師云不見了仙長也。賺的我回頭。雲生足下。騰空而去。空中閃一圓光。光中化一仙人。金冠霞帔。落下一個紙帖兒來。我試看者。做看科云原來是兩首詩。上寫著道。
上帝差巖察度賢。雲霞降下九重天。
蓬萊普集金仙會。也賜浮屠一朵蓮。
知佛心應妙神通。三教原來一氣根。
知者不言為大道。達摩東土闡法門。
黃龍若識無相體。認得如來正法身。
今泄某家名和姓。吾乃唐朝呂洞賓。
哦。原來是呂祖到此。貧僧實乃有緣也。貧僧依著純陽仙師。傳授性命雙修之理。貧僧當用功修煉。必有功成行滿之日。貧僧無甚事。入山修煉去來。只因講論金丹理。得遇神仙呂洞賓。下首座云誰想今日呂洞賓降臨於此。賺的俺眾人回頭。半空中騰雲而去了。貧僧無甚事。回方丈中去也。下行者云道童。你師父飛昇去了。料著我們做不的神仙了。唱個曲兒去了罷。行者同道童唱
清江引道童行者多受苦。師父每騰雲去。我也不得做神仙。那裡安身處。道童云我們兩個那裡去好。行者唱俺還去街市上學搗鬼。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