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金鎖記/第五齣
第五齣 偶識
光光乍副上無計可安身,做了賴皮人。順得咱時都休論,不順咱時捶一頓。
自家張驢兒的便是。生來健訟喜鬭,兼且愛賭貪闝。命運不肯擔對,生涯越發蕭條。我少別人一千兩,只算沒帳;別人少我一個錢,不肯相饒。日裡撞些閑事,賺得錢來喫個酕醄。那管母親餓得半死,只落得討債的見了飛跑。笑介閑話休提。兩日無生意,家中坐不過,且到街上去閑撞撞,尋個酒蕩再作計較。正是:嚼蛆為活計,閑蕩作生涯。下
前腔丑上販藥暫資身,尀耐遇奸人。欠我藥錢翻爭論,苦得與他揮一頓。
自家廖侍峰的便是。慣走江湖,販賣藥材為生。來此山陽縣,不想遭他娘瘟,撞着一個開生藥舖的,喚做賽盧醫,住在東門外邊。舊年三月十五,賒了我二十兩銀子藥材去,分文不還,與他催討,反肆無狀。我如今盤纏都已罄盡,性命相關。今日與他討,有得還萬事全休,若沒得還,拚這老性命,與他廝鬧一場,告到官去,也說不得了。咦,前面來的正是他,我且躲在一邊,聽他說些什麼。正是:要知心腹事,但聽口中言。下
前腔淨上賣藥暫資身,賭空做窮人。欠了藥錢來爭論,苦得將他排一頓。
自家乃是山陽縣東門外開生藥舖的賽盧醫便是。只為年來生意不順,頂多子客錢。別個客人,都被我甜言蜜語,一回就走,哄子去哉。惟有個姓廖個老兒,再回勿脫,目下要緊歸去,跌死跌活,無狀得極。前日約他今日,必定要來。渠若識竅,去子沒罷哉,若勿肯去,就打個老肏娘賊一頓。丑上呔,你要打那一個?淨啐,我哩個答一隻狗勿好,要打渠。丑打狗?罷了。且還了我藥錢來。淨𠍽個藥錢,我幾時欠你個?介沒記差厾哉。丑去年三月十五,拿了我的生藥,該價銀二十兩,直至如今,分文沒有,害得我盤纏使盡,衣服當完。如今性命相關,反說沒有,敢是你要賴我的麼?淨你記差哉,這宗藥錢,只怕還子七八遭哉。丑怎的說?還了七八遭?人面獸心忘八入的!也沒有氣力與你講,苦這條老性命結識了你罷!淨住子,跪拉個答,罰一個咒,我就還。丑你欠銀不還,倒要我賭咒?打這沒良心的。各打介副上勸介丑大哥,我對你講。淨大哥,來來,我替你說。副啐,逐個來,只管扯列拽。先是你說來我聽。丑大哥,我是販藥材的,叫廖侍峰。
青歌兒我在江湖上販藥生意,竟誰知墮落奸計,把藥錢賴得沒毫釐。今朝到此,願把殘生結你。
打介副勸介淨不要聽渠,等我告訴你。我叫做賽盧醫。
前腔開藥舖積祖生意,這老兒從沒相會。丑我把你這沒良心的,你不認得我?淨出言胡亂把人欺。丑倒是我欺你?淨那勿是你欺我。副你勿要嚷,等渠說。淨先教喫打,再到官司呈你。
丑你欠了我二十兩銀子,倒要告我。你這欺心忘八入的!副我曉得哉,一個少子渠彀藥錢,一個催討得急子,所以相打起來。淨我勿曾少渠𠍽藥錢。丑我也不曾難為他。副你厾兩個纔聽我說。
前腔欠銀的必須要清理。淨我勿欠渠𠍽銀子,渠是扎火囤。丑倒說我扎火囤。副老客人,討銀的必須要和氣。何須爭鬭苦相持?噲,老賽,走來。淨大阿哥,那說?副依咱勸處,不如買酒與他賠禮。
淨處得勿公,那再倒要我賠渠個禮起來。副勿要說哉,等我做東道,替㕶厾笑開子。丑咳,我只要銀子,那個要喫什麼酒?副去去,大家酒店上去喫三鍾,丟開手。丑咳,不要喫什麼酒,你們都是一夥。副那說是一夥。呔,凴㕶𠍽,我張大阿哥說子就罷哉。你蓋一個野蠻,來個蕩放刁麼?丑大哥,不是嗄,我在這裡盤纏用盡,衣服當完,沒奈何。副酒也要喫,銀子也要還。老客人,你聽我,大家喫介鍾,等我倒做中人,立子一張約票,隔介一日還,阿使得?若勿聽我,也勿關我事哉。丑大哥這等說了,依你依你。副到店上去坐。丑我的衣服呢?淨我替你拿來裡,不妨,你先來店裡去坐起來。丑嗄,就來嗄。下淨噲,大阿哥,我是一個牢錢無來裡身邊㖸。副勿要着忙,有渠個衣裳來里,我答你是一塊土上個人,難道倒護個野蠻勿成?再歇㕶不一個鴛鴦卸來渠使使。淨有理個。副叫個野蠻蜻蜓喫尾巴,自喫自。淨請問大阿哥上姓。副我姓張,驢兒張就是我哉。淨原來是張大阿哥,多謝!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