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金鎖記/第四齣
第四齣 憐嬌
逍遙樂外上老驥心千里，烈士能無風雲氣？秖愁夙負與時違。寒廬抱影，皓首窮經，有愧鬚眉。
五車書卷久辛勤，回首雲程日漸曛。貧苦自來儒者味，昌黎空作《送窮文》。老夫姓竇，名天章，字漢卿。原是燕山遺裔，移居楚州山陽郡。早歲遊庠，爭奈功名艱阻，不覺五旬有餘，家道越發凋零了。先妻柏氏，亡過五年。撇下一女，名喚端雲，年方一十三歲，天稟孝德，性諳女紅。朝夕虧他奉侍，不致寂寥。目今試期在邇，我欲前去應舉，一來沒有盤纏，二則女兒在家，沒人看管。正在躊躕之間，那蔡家央人來說，他有個孩兒，乳名鎖兒，學名昌宗，要求我女為媳。咳，只是蔡君存日，我曾借銀五兩，本利未還。他也十分體諒，不來催索，我卻於心愧赧。今來求婚，又送財禮過來。不要說別的，就是這情理上，也回他不得。況蔡婆是守節之人，鎖兒是讀書之子，這姻事卻也甚好。我因上京，試期促迫，擇了明日，把女兒送過去。咳，只是女兒年幼，捨他不得。罷，事到如此，不免與他說知。端雲孩兒那裡？旦上嗄，來了。
引冲齡喪母堪悲，幸習儒門禮儀。
爹爹萬福。外我兒，你在裡邊做什麼？旦孩兒呵，拈針學繡小窗前。外那得生男似你賢。旦幸有嚴親時教訓，外咳，今朝相對忽淒然。旦呀，爹爹為何發此長嘆？外嗄，兒嗄！
梧桐樹犯我思之甚慘悽，未語心先碎。為你爹行，時運多顛沛。旦爹爹，窮通富貴，皆由天命，何故出此言語？外兒嗄，你看多少讀書的呵，他人貴顯能把全家庇，偏我滿腹文章一些兒也不療饑。止這十三幼女，何忍輕拋離。今日事到其間，也是出於無已。
旦爹爹嗄，
前腔你出言甚是奇，敢待要將兒棄？痛母先亡，所靠惟爹矣。雖然半子不能把宗祧繼，但念我亡親須將盼睞垂。外我兒，你母親既喪，我又無子嗣，所靠惟兒，豈有不看顧之理。只是女生外向，到底不是我家的人。旦爹爹嗄，念孩兒呵，晨昏定省無些罪，一旦拋捨孩兒，這是從何說起？
外兒嗄，不是我要拋捨下你。我老大無成，意欲上京應試，只是我去之後，家中沒人看管你，教我如何放得下？前日蔡婆婆家央人來說，他有個兒子，乳名鎖兒，學名昌宗，要求你為媳。我想蔡門是個舊家，聞得此子，又肯讀書，姻事卻也甚好。目今應試，又無盤纏，他昨日送得財禮過來，正好助我上京之用。因此揀了明日，送你過門，做他養媳，待你長成婚配，完汝百年大事。旦阿呀，爹爹嗄！你是讀書之人，豈不聞「女子婚嫁有時」？孩兒年方十三，正好侍奉爹爹，豈有出閣之理？外兒嗄，婚嫁有時，我豈不知，
簇御林只是我孤窮命，早喪妻，妄想功名往帝畿。嘆操持中饋無人，教孩兒孑影誰依。正是蔡家來求配，一枝且作鷦鷯寄。旦我那母親嗄！外枉悲啼，女生外向，到底賦于歸。
前腔旦兒年幼，髮未齊，怎向他人看面皮。倘或有禮數不週，受鹹酸竟有誰知。外料你自然達禮，我卻放心得下。旦爹爹，你衰年又無人相依。孩兒呵，冲齡怎捨得將親背。好孤悽，剜腸割肚，何忍離香閨。
外兒嗄，
明朝同往不須疑，先向祠堂告母知。
世上萬般哀苦事，無非死別共生離。
外兒嗄，隨我進來。旦應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