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金印記/第二十二齣
第二十二齣 周氏投河
旦上架上掛木魚，直打無休歇。啞子喫黃蓮，有口難分說。
四朝元含羞忍恥，婆婆打罵，姆姆熬煎。無言可道，有口難言。只落得吞聲和忍氣，氣得奴淚滴。姆姆呵，常言道：錢財易得，仁義千金。寧可傷財，不可絕仁義。貧富謾相欺，重。卻不道富有貧日，貧解富時；苦盡甘來，泰生否極。姆姆呵，只道常如是。婆婆，你手掌也是肉，手背也是肉。嗏，你下得惡面皮。奴家在外面哀哭，瞧見伯伯在東堂行來行去，全不出來與奴家分說半句。伯伯呵，不念妾身，也須念季子共乳同胞的親兄弟。婆婆，我周氏好人家子女，你這等毒打辱罵，全不思忖婆婆娘。三思後行，再思可矣。將奴絹奪去，罵奴如糞泥。合受這場嘔氣，不如一命早歸泉世！
前腔思量昔日，做蘇秦箕箒妻，將釵梳典當為路費。指望登高第，指望身榮貴，誰知你不濟？誰知你落第？重？夫，你未遇轉回歸，父不同言，母嗔罵詈，嫂不為炊，只憎嫌棄。一家人都不是，季子夫，偏道奴不下機。嗏，這話兒難提起。又誰知一剗狂圖，又往他邦去？夫，你要登第，妾被人輕視。奴家思想起來，千休萬休，不如死休。受這場嘔氣，不如一命早歸泉世！下丑扮秋香上銀河耿耿鵲橋排，休笑牛郎織女呆。一年一度還相見，爭似人間去不回。自家秋香是也。今日是七夕佳節，領三老官安人嚴命，着我拿幾貫錢，到街坊上買五色絲線、各樣果品，以供穿針乞巧之需。我是婦人，往大路去不當穩便，不免打從河邊小路去，多少是好？旦在內唱苦，不如一命早歸泉世！
丑呀，遠遠望見一個婦人家，手拿一陌紙錢，啼啼哭哭，想是來尋短計，待我躲在柳陰之中，救他一命。
山坡羊旦我晝忘餐供着蠶事，夜無眠理着機織。一絲漸累成丈匹，只圖濟眼下饑。季子夫，誰知做你哥哥身上衣。伯母呵，全無些手足恩和義。只恨我命蹇時乖不恨伊。合思之，水向東流無盡時。
前腔旦解盡了釵梳首飾，賣盡了金釵珠翠，教奴困苦無依倚。只恨娘生我命似紙，只怨着我窮酸夫婿。夫只為半紙功名，送奴做黃泉鬼。合思之，誰想今朝是死期！
餘文旦我今拚命投河去，季子夫，你衣錦歸來也是遲。寧死在黃泉作怨鬼。
旦做投水科丑抱住，救科呀，原來是二娘子！旦是那個抱住？救我怎的？丑是秋香。旦秋香放手，你不要救我。丑二娘子，你為着甚事來尋此短計？說與秋香知道。旦秋香，我一言難盡。
四朝元婆婆毒打。丑老安人為那件事打你？旦秋香，二官人去秦邦，家中缺少米糧，我拿一股金釵與姆姆當錢，多了四錢銀子。今日將絹一匹再問姆姆當錢，誰知他串同婆婆，坐下絹子，以填前債。將奴絹坐留。丑老安人坐下了絹子，不曾罵你。旦罵奴不賢之婦，引誘兒夫。怎受得閒氣蠱？丑老安人只是罵你，不曾打你。旦秋香，還說不曾打。打得奴半籌不數，重。丑二娘子，想必你將言語衝撞他，以致安人打你。旦為媳婦的豈敢犯上？他說道：當重釵輕。無錢取贖，早死為奇，偷生無用，免受他凌辱。嗏，婆婆心狠毒，有屈冤情，無門控訴！秋香，我受這苦楚，不怨別人。丑二娘子，你怨着那一個？旦痛恨我身孤，薄倖關山阻，哀哀怨苦，夫在他鄉不來相顧。
前腔丑娘行休怒。二官人此去得官回來，那時節受不盡的富貴。享榮華在後頭。二娘子只因些小事就來投水，雖則是婆婆毒打，投死何辜？二娘子，莫怪秋香說你。常言道婆打媳婦天下有。自古道：死門難向。二娘子，聽我秋香勸你。且請娘行回步，重。苦海無邊，回頭是路。休使玉質沉埋，花容虛度。何故將身污？二娘子，昨日三老官請一位占課先生，卜二官人功名成否。我捧茶與他喫，站在一旁，聽他講卦中之事。旦秋香，卦中如何道？丑嗏，天喜正當頭，祿馬持身，貴人扶助。那先生斷二官人功名不小：武中掌兵權，文選金魁首。勸娘行寬心等守。旦秋香，就是二官人得中，難免我目下災危。丑二娘子，想你不回家去，你婆婆知道，又是打罵。且到我家去，對安人說，討轎子送你轉娘家嬉耍幾日，又作區處。旦秋香，那先生斷二官人幾時回來？丑三老官也曾問來，那先生批曰：「七月逡巡，八月身榮，九月恩命，十月回程。」若問衣錦歸來，小春時候。丑扶旦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