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醉鄉記/第十七齣
第十七齣 竹氏紛堪解
奴上無處求佳眷,還來抱竹奴。俺東人睡鄉中求覓婚姻,東不成,西不就,只得暫在人家歇下。此處只有湯、竹二姓歇客,目下卻是竹家得時,我相公便在他家住下。這竹家內眷倒也聰明清趣,相公可也權消煩悶。只隔鄰有箇湯婆妒心,敢怕有爭競也。俺且去睡他一覺,莫管他娘。下生上空自抱情多,無緣可奈何?淒淒不得意,待欲夢南柯。烏有生才學人品,那些欠缺?為甚求求親事,那家不允,這家不就,顛倒招了銅臭白丁?無可奈何,只得暫在人家歇下。且喜這睡鄉中多是女子當家,這竹家女子,頗亦閒冷可愛,小生微綽其趣,聊解我煩。雖然彼沒推辭,卻也算不得真勾當也。
北賞花時枉自負高才一世無,那些箇琴挑動彼姝?世態煞輕儒,說甚麼郗翁具目,可知道阿堵勝詩書?
么無奈還過竹氏壚,林下風情韻致疏,舉趾大家趨。奈不免郵亭陶穀,便《風光好》那滋味總成虛。
暫下青翠衣扮竹氏上新情喜夏月,舊號喚夫人。奴家竹氏,瀟湘人也。因俺資性通疏,骨格清冷,舊有夫人之號。近來在這睡鄉中暫當酒壚,為延貴客。喜的有一烏有先生相過,俺便留將在此。可奈隔鄰婦湯婆,心懷妒忌,要來尋罵,今日索與他辯箇高低也。呀,卻早烏有君來了。生上娘子,小生偶當悶緒,幸近清標,便待長留,敢言暫寄?竹好說。賤妾偶薦枕席,總無雨雲,叨此虛名,愧君實愛。只隔鄰湯家婦人,心懷不足,要和俺尋事,今日免不得出一場醜也。生娘子休要在心,待他來時,俺與你調和便了。竹郎君,這婆娘是不知高低的,待俺數的他暢了,纔與他和。紅衣扮湯婆上我自非炎侶,隨他號錫奴。奴家湯氏,錫山人也。宋朝黃山谷作詩相贈,頗道俺好處多多。嗔怪竹奴相奪,使我夏月無依,今日索與他辯箇高低也。見介呀,原來郎君在此。生你兩家兒,我隨着時節,都好來往,今日特與你每講和。湯郎君再休說此話,這世是難了。竹你不肯和,也自隨你。只俺有甚不足於你來?
中呂粉蝶兒一樣身軀,隨着時相留伴宿。便炎天是我當壚,甚來由,沒好歹,一謎的相嫉妒?可不道冬月之餘,那其間誰來嫉汝?
湯噤聲!
醉春風偏則你有口兒會羞人,須知道俺沒心兒也有肚。只看你虛囂身子眼兒多也,不索俺估,估。只合付之坑廁旁邊,竈欄底下,灰堆處所。
竹呀,開口兒便咒人也!
紅繡鞋火心腸把人唐突,熱言詞快你胸脯。非是俺苦爭夫,寒宵卿作主,夏月我堪娛,怎強得那東君相共暑?
迎仙客俺不能雲想衣裳花想容,可知道雪作肌膚冰作骨,何曾敢熱氣兒湯着夫主?若教你相從六月餘,急的人一刻難留住。這其間把兒郎熱殺將何處?說甚的多情侶!
湯呀,偏你會說麼?
石榴花可是你冷面皮,多心曲會瑕瑜,俺可也一句把伊誅!若教你在嚴冬裡,意趣一毫無,凍的戰兢兢寒冰地獄。可是淒慘慘冷心奴僕,不由他把您高擱,將俺心腹也只是侵人冷氣教人疏。
鬭鵪鶉就是您暖日歡娛,你可也有幾件兒難數。光露着你瘦削之軀,羞不羞赤條條坦腹。怎抵我穿着衣服,怎抵我覆上羅襦,怎抵我有的儀容,怎抵我有些禮數?
竹咳,俺倒不如你麼?
上小樓甚的來衣裳包汝,卻羞伊形容盲瞽。俺可也素質生風,香肌無暑,玉骨蕭疏。便把俺氏族譜來細數,也須知好人家的兒女,俺有那些兒堪人笑語?
湯你就數來!
么竹班的是班婕妤,還有那班大姑;紫的是紫姑之女,鳳尾的是蕭史之妻,觀音的是南海之姝,瀟湘的是帝子英皇親眷屬,難道我竹家人似湯家之婦?
湯住了!再待俺數落你那不好的來!
白鶴子也不須用幾錢,但貧子未嘗無。則問你這竹夫人,也難道是稀奇物?
竹你再可有話麼?湯有哩!
二一朝的不用汝,牀腳下棄青奴。受用些土和塵滿面鋪,還有的蟲兒蛀。
竹你又有甚好處來?
三羞殺你儀容兒還似土,便就是氣息兒把人觸。但棄置的最堪憐,便溺器兒還伊做。
湯啐!還有麼?竹有哩!
四包彈的難過活,這一句更還毒。有甚麼好身兒對着伊?則不過賞着你雙雙足!
湯氣死我也!我待打這婆娘!竹啐!好不識高低麼!
快活三罵你箇湯婆忒煞粗!湯罵你箇竹狗婦天生毒!竹罵你箇胡言滿口把人污!湯罵你箇斬眼兒將人妒!
生你兩箇也不要爭了,苦苦的傷了和氣。今日大家也說得夠了,聽俺一言調和也罷。
鮑老兒勸着你兩人休怒,一句話勸您休拒。遲和疾輪流値宿,捱次從夫。少不得索偎着枕衾,兩下的有甚親疏?
滿庭芳打常的總難孤負,須不是憐新棄故。道的箇莫捲龍鬚,一任取網結也絲鋪。夏天頭中意了槐亭蓮渚,朔風來看上了煖閣紅爐。竹家女霜寒何補?湯氏的可能消暑?指竹介你做不得寒夫人,指湯他也不能夏月變冰壺。
耍孩兒講和了兩下休不足,做宅眷須當賢淑。歲時伏臘兩分符,待時來各自徐徐。梅逢應是湯為主,瓜及還看竹有夫。平分了湯和竹,到冬來竹還林下,到夏來湯且幽居。
湯這等,依郎君說,俺便和釋了罷。竹這等,前番多得罪了。生大家都莫提罷。
收尾不是俺蘇張舌會連和,也不免牛李般成惡妒。則勸有心人還是平心處,莫道咱烏有先生胡作主。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