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空谷香/第十六齣
空谷香傳奇卷下
第十六齣 懷香
旦仙裝捧桂瓶上
逍遙樂一片山河影，中有仙娥倚愁境。老旦仙裝捧菊瓶上黃塵碧落兩難憑，神仙有數，生死無常，那不關情。
旦可惜聰明上界身，無端喚做謫仙人。老旦忠臣孝子累累塚，贏得生前受苦辛。旦小仙乃叢桂花史是也。老旦小仙乃冷香花史是也。各放瓶棹上，對坐介老旦桂姐，自從蘭仙妹妹降生人世，不覺十有六年，他的職掌，花神令你我代為典領。前日將素心蘭一本，發生豫章官閣，轉相贈遺，已為顧宅所得。近聞蘭妹九死一生，受盡無窮苦楚。雖是他大數如此，不知古來神仙降世者，亦有快活的否？旦凡間富貴，惟凡人始克享之。自古帝王卿相，具夙根者，無不憂勤況瘁，扶持一個好世界。自人觀之，未嘗不是第一等的享用。究其用心之苦，只堪自喻。此乃上天托付他去的，尚且擔戴着萬種焦勞，何況折罰之人，做一個紅顏女子，又還望甚的快活來喲！
金絡索人間一點名，簿上三分命。百歲匆匆，打合窮愁病，勞勞過一生。自擔承，把苦樂閒忙取次經。從教身子隨時掙。想起心兒異樣疼，何堪聽，霜鐘月析一聲聲。儘由他恁地聰明，也猜不透天情性。
老旦說來煞是可憐。旦蘭仙妹妹若還記得天上之事，一定思量我等呢。老旦咳！
梧桐半折芙蓉花他似雲煙障一層，花入青鸞鏡。月墮寒江，忘卻天邊影。魂魄搖搖，守着愁權柄。難怪當初不願生。想舊遊如夢，或者到瑤京，還恐被晨雞唱醒。落得個頃刻夫妻一世名。他若知道來玉清，即便來歸，也難認歸來徑。
旦若是那一種情鬼，托生人世者，便這一點節義之名，亦不可必得。薄命嬌容，不過身後增人憐惜。
梧桐五更癡留一段情，弱帶三分病。慕色憐才，醞釀傷心癥。東風短了桃花命，紫燕黃鸝恨一聲。流芳漫與幽蘭並。弔者紛紛，渾不為龐兒齊整。
老旦殺身成仁，不定是神仙轉世。彼田間女子，未識詩書，臨難捐生，亦復不少。但烈女節婦，塵世例得旌表，如蘭仙妹子生于荊棘之中，歿在綺羅之隊，正恐其先憂為後樂所掩耳。
梧桐樹山無寡燕塋，地缺銀瓶井。空谷榮枯，誰見蕭蘭勁。旦他現身匿影，畢竟在士大夫之家。清芬所被，傳者自有其人。惟蔀屋窮簷，或以事勢顛連，竟致姓名滅沒，形銷骨化，紀載無聞，是真可憐人也。把青天白日千般影，作踐做冷雨淒風一片螢。露葉煙枝，半折猶為幸。兀的不是恨事難追省。
老旦我等這些語言，等他十四年後回來時，和他印證印證，不知是否。旦還要細細問他人間未悉之事。老旦我們進去罷。捧瓶花介每向醒時尋夢裡。旦又從天上憶人間。同下
評 喃喃私語，似從月明人靜時側耳聽得，古來無無情的仙佛，勿謂是先生想當然也。前卷以眾仙送別始，此卷以眾仙相思始，末以眾仙團聚終，此文章大關鍵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