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玉馬珮/第五齣
第五齣 春遇前齊微後蕭豪
生上
仙呂入雙調過曲步步嬌高築愁城東風裡，那慣繁華味，陽臺咫尺迷。徑草柔眠，岸柳嫣殢，車馬欲何歸，問誰行識得其中意。
俺黃損自到長安，謾炫才名，且求佳麗。今上巳曲江，看履簪雜遝，非慕豪華，即誇富貴，好厭人也。不要管他，我自信步遊去。正是可憐寒食與清明，光輝並在長安道。虛下老旦貼旦同上。貼唱
醉扶歸悶懨懨袖滿天涯淚，傍春郊難將懶步移。改村妝短鬢插荊釵，洗鉛華禿袖銷羅綺。含羞常自把頭低，且將小扇遮旖旎。
我在此遊春，我那玉娥妹子不知流落何處？
皂羅袍暗想裴家娥妹，正嬌花嫩蕊，繡閣香閨。羨得他一尖娃占女中魁，俺兩人雙翹鳳矯天邊隊。別來呵水遙山遠，雲深路迷，形蹤迢遞，萍飄梗飛。懷人景入傷心地。貼老虛下
生上無邊婦女都來踏春。
好姐姐鳳尖頭啄殘了錦堤，柔桑內有吟吟笑語。歡透艷情，麗陽濃扇暉，韶光媚。鳥舌換音調歌妓，花瓣添紅綴舞衣。
虛下。扮四女盛妝車推上。丑扮跛道士小淨扮道童隨上亂跑鬧科。女唱
南呂過曲香柳娘颺輕羅繡襦，颺輕羅繡襦。步拖湘水，雲鬢彩鳳雙飛翼。怕沉埋艷姿，怕沉埋艷姿。踏遍曲江池，逍遙若華裡。聽清歌妙詞，聽清歌妙詞。有檀板音隨，管絃聲沸。
女等下。外末等扮四官衝上。丑小淨避介。官唱
其二躍春風馬蹄，躍春風馬蹄。鷺聯玉倚，承恩共賞金錢會。望飄飄酒旗，望飄飄酒旗。放盞尚嫌遲，詩成早拚醉。擬蓮燈夜歸，擬蓮燈夜歸。沙堤印泥，上林拾翠。
旦小旦等扮三妓時衣雜扮粉面妓花衣上。眾官衝下。妓唱
其三逐春郊燕飛，逐春郊燕飛。杏衫初試，遠山斜映雙蛾媚。喜同行手攜，喜同行手攜。柳陌又花畦，歌清舞腰細。攬幽香透肌，攬幽香透肌。釵頭燕翻，裙梢蝶戲。
小旦今日金錢盛會，我們香火兄弟藉草而坐，共結裙幄，吹彈歌唱一番何如？雜甚的是裙幄？甚的是香火兄弟？小旦你年幼不知，長安風俗，遇踏青勝賞，解裙四圍，列坐其中，叫做裙幄。眾姊妹結拜，叫是香火兄弟。眾裙幄甚好，就結起來。各解裙四圍，眾坐中豁拳吹打，各唱小曲，丑小淨在外走，張伸手向內偷酒諢介。眾妓我們醉了，再踏踏罷休。眾解裙繫腰攜手唱下。丑小淨拾女鞋飲殘酒介。丑賢弟好快活，我兩人這般打扮，誰人認的？切莫教長隨看見。
其四這形蹤最宜，這形蹤最宜。綺羅叢裡，低言悄語無迴避。喜今番燥脾，喜今番燥脾。偷席飲殘卮，躡香拾遺履。再潛行暗隨，再潛行暗隨。爪牙休題，心肝牢繫。
丑怎的許多婦女沒有絕色？再各處尋來。下。貼老上。貼唱
其五掛斜陽柳絲，掛斜陽柳絲。悶懷縈繫，柔腸怎理縱橫絮。這風光謾題，這風光謾題。杜宇正催歸，雲深錦城閉。返家鄉幾時，返家鄉幾時。堆排慘悽，繁華勝地。生上
其六望天台路迷，望天台路迷。見貼介恰逢仙子，飄翛鸞袖來何處？老背好個俊雅書生。貼掩扇微笑盻生又轉身行介。生覷歡容可掬，覷歡容可掬。扇底隱芳儀，眉稍寫心事。把金蓮步移，把金蓮步移。波眸暗眱，柳腰斜曳。貼
其七見文魔秀儒，見文魔秀儒。玉姿光美，朱霞千仞橫天際。笑風情太癡，笑風情太癡，他悄悄步相隨，俺忙忙潛身避。貼作急下遺帕，生拾介。生見香羅墮遺，見香羅墮遺。娘子不要走遺下帕子。遞帕介拾來隋珠，交還趙璧。
貼接帕拜生生答介。貼多謝郎君了。轉身低唱
其八這書生是誰，這書生是誰？笑顏柔語，天涯似得曾相遇。生向貼揖貼答拜介。生向娘行拜揖，向娘行拜揖。何事下瑤池，藍橋得佳會。貼背唱這相逢最奇，這相逢最奇。特地風搖素絲，好似苧蘿村裡。
丑、小淨急走上各處看來，只有這一個美色女子。怎與這一個漢子眉來眼去，是何道理？生這是我的姑娘，這是我的表妹。丑既是你的表妹，就送了我罷。生那裡來的兩個野牛說醉話，討打。丑誰敢打我？作抱貼諢介。生作怒打丑，丑小淨同打不敵介。丑這野畜不知我是誰，快叫長隨來拿了。作連叫不應介。生益發說夢話了。我自負膂力過人，如今正用得着。生趕打丑，小淨抱頭走下。生有這樣事，平白來調戲婦女，明是強盜了。老旦謝官人，因我兩人貽累官人動怒。生看這兩個強盜，定有全夥在此，我們當速迴避。老旦貼這卻怎生是好？生此間有一小徑，急急走去為便。同急走介。生轉過此巷，便難尋覓了。從我這條路來。貼走了許久，卻忘了問郎君家鄉姓氏。生小生也不曾問二位娘子。我就先訴，小生黃姓，系出漢香。
南呂過曲紅納襖遡原始擅無雙江夏謠，賤名損，字懷閔。慕蘆花成苦操。貼元來就是江夏黃郎。久誦瑤章，今瞻芝宇，三生有幸了。老旦呀，這就是當代名士黃懷閔了。肉眼不識泰山，惶愧惶愧！生休題聲金震地才名早，還愁瑞玉連城市價高。謾求那鳳凰池弄彩毫，且向這鴛鴦叢成配好。只為我半生珍重相思也，博得個金屋無緣夢阿嬌。
小生斗膽也要動問娘子。
其二老旦俺本是浣花溪舊薛濤，剛留這賽珍珠掌上小。生原來是薛濤之後。這位小娘子是他甚人？老旦他是濤母嫡親孫女，小字瓊瓊。老身是他姑娘，權以母女相呼。因他根連花裡朱鎖姣，惹得梗斷天涯血淚飄。則是抱銀箏閒弄調，又豈肯向章臺輕賣笑。只為名傾十里紅樓也，落得帆掛䢴江月夜逃。
貼偶爾相逢，頓蒙卵翼，衷懷慚恨，不得不傾吐了。奴家自幼別居青城，因吐蕃入犯，又回成都。浣花舊宅，俱已丘墟，止有我姑娘獨居萬里橋邊，投作居停。奴家少不更事，清夜彈箏誤被人聽見，傳聞與渤海高公，知是薛家幼女。追念前事，十分憐惜。命奴將茝奴所傳箏曲，教與諸妓，隨到維揚。忽遇妖人呂用之謀奪為妾。適當高公移鎮荊襄，乘隙與姑娘潛入長安，改妝貧女，踏青郊外。誰知又遇兇徒。若非郎君相救，命殞曲江矣。當日呵！
其三向青城重結茅，將琴臺沉蔓草。聞說道餓狼已躪連雲道，沒奈何歸燕仍尋舊日巢。不合十三絃輕透萬里橋，遂令二八姬遍傳十曲調。奴家身雖風塵，心寔霄漢。縱然十萬纏頭也，斷不肯向揚州教吹簫。
生原來如此。娘子自顧匪輕，所以遭逢多嚭。
其四只為抱紅顏恨未消，頓令避風塵心欲槁。嘗慮着宮商妙處無人曉，誰知道聲價騰時是禍苗。休怨你俏佳人命運遭，正是俺劣書生緣分巧。恰花間偶爾相逢也，便一種恩情兩意牢。
小生有一言相告，小生不才，頗以文人自居。生平矢志，不遇佳人，斷不婚配。前往褒城問仙師陳復休，命我到長安。今番邂逅，豈非天緣。如許乘鸞，即當奠雁，未審尊意若何？貼奴家自幼孤苦，屢遭風波，欲求文士以結良緣，奈滿前俗暈深可厭憎，嘗讀郎君詩賦，疑是古人。今日之逢，出于意外。得託蔦蘿，實慚蒲柳。生娘子真是仙人，小生猶為俗士。向老揖介敢求老娘作伐。老旦看你兩人顧盻有情，想必心各暗許。若不加意成合，便殺風景矣。明日小寓奉候。生動問仙居何處？老旦暫寄平康北里二曲西院薛小嫣家。生敬尊台命。生出玉馬珮介我有玉馬珮一枚，乃陳仙師所贈，許我姻緣在此，就將來作聘何如？貼接拜介多謝了。貼出帕介妾遺素帕，蒙君檢還，一段姻緣皆本於此。這個帕兒便是牽絲了。即以相報，用代浣紗。生揖介多謝了。老旦今日天晚暫別，來朝再會。
集唐生神女知來第幾峰，貼佳期宿昔願相從。
老旦桃花盡日隨流水，生曉上青樓十二重。
注釋 南呂過曲香柳娘襦姿詞不拘韻，下同 玉作平 脾作平 潛平聲 眱音夷 曳音裔 餓狼唐□叛賊名 調去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