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燕子箋/第十一齣

出自中國古典戲曲資料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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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齣 寫箋


步步嬌雙蝴蝶飛上、舞介旦徐步上風兒吹得花零亂?你看雙蝶依稀見。呀!這一對蝴蝶兒,怎麼飛得如此好?只管在奴家衣上撲來。為何的撲面掠雲鬟?又上花樹上採花去了。紅紫梢頭,恁般留戀。作花下仰看,又回身介呀!怎麼又在裙兒上旋繞?欲去又飛還,粉鬚釘住裙衩線。


蝶飛在桌上,旦桌上撲打不著,遂睡介蝶下貼上悄步香閨內,巫山夢未醒。呀!小姐纔梳洗了,緣何睡在妝臺上?待我輕輕喚醒他做針黹。輕咳喚介旦徐起唱介


風馬兒瑣窗午夢線慵拈,心頭事忒廉纖。起坐介梅香,簷前是甚麼響?晴簷鐵馬無風轉,啄花小鳥,弄得響珊珊。


減字木蘭花春光漸老,流鶯不管人煩惱。細雨窗紗,深巷清晨賣杏花。眉峰雙蹙,畫中有個人如玉。小立簷前,待燕歸來始下簾。


梅香,我這兩日身子有些不快。剛纔夢中,恍恍惚惚,像是在花樹下撲打那粉蝶兒,被荼蘼刺掛住繡裙,閃了一閃,始驚醒了。是了,是了:前日錯了那幅春容,有這許多光景在上面。小姐眼中見了,心中想著,故有此夢。不知夢裡可與那紅衫人兒在一答麼?莫胡說。你且取畫過來,待我再細看一看。理會得。取畫介小姐,畫在此。旦取畫細看介


黃鶯兒心事忒無端,惹春愁這筆尖,丹青問出真和贗。將為偶然,如何像得這般?梅香,取鏡來。貼取鏡介旦看鏡,又看畫笑介這畫中女娘,真個像我不過,只這腮邊多了箇紅印兒。多只多粉腮邊一點桃紅綻。若為憐,倘把氣兒呵著,他便飛下並香肩。


看那鶯兒與一雙粉蝶兒,怎生畫得這樣活現?


鶯啼序鶯啼恰恰到耳邊,那粉蝶酣香雙翅軟。入花叢若個兒郎,一樣般粉撲衣香人面。小姐,這畫上兩個人,還是夫妻一對,還是秦樓楚館買歡追笑的?若是好人家,不該如此喬模喬樣妝束;若是乍會的,又不該如此熟落。若不是燕燕于歸,怎便沒分毫腼腆?難道是,橫塘野合雙鴛?


小姐,這畫上郎君呵!


集賢賓你看他烏紗小帽紅杏衫,那人小立花前,擲果香車應不忝。只是女兒們家常熟慣,恁般活現,平白地陽臺攔占。那落款的叫做霍都梁,筆蹟尚新,眼前必有這箇人兒的。我心自轉,分明有霍郎姓字描寫雲鬟。


我看這幅畫,半假半真,有意無意,心中著實難解。且喜桌兒上有文房四寶在此,不免寫下一首詞,聊寫幽悶則個。磨硯,取箋寫介


鶯鶯兒鶯啼序烏絲一幅金粉箋,春心委的淹煎。並不是織錦廻文,那些個題紅宮怨。寫心情一紙尖憨,蕩眼睛片時美滿。黃鶯兒悶懨懨。上看介又聽梁間春燕,不住語呢喃。


寫完自念介醉桃源沒來由事巧相關,瑣窗春夢寒。起來無力倚欄杆,丹青錯誤看。綠雲鬢,茜紅衫,鶯嬌蝶也憨。幾時相會在巫山?龐兒畫一般。韋曲飛雲題。


我這一首詞,也抵得這畫過了。放桌介貼做從上至下看介好古怪!怎梁上燕子兒,只是這樣望鏡臺前飛來飛去,與往時不同?作往撲介把這殘泥將妝盒都點污了。呀!怎麼把小姐題的這箋兒銜去了?叫介燕子,轉來,轉來!還我小姐的箋。旦笑介癡丫頭!這個燕子,怎麼曉得人的言語?只得隨他罷了。


琥珀貓兒墜飛飛燕子,雙尾貼妝鈿。銜去多情一片箋,香泥零落向誰邊?天天!莫不是玄鳥高媒,輻湊姻緣?


尾聲小庭且把梨花掩,指巢介燕子,燕子,你免不得還來巢畔,我好拴上紅絲問你索彩箋。


小姐,我收拾筆硯先進去,你可就到房中歇歇。紅豆且調鸚鵡粒,雪花待酌兔兒斑。旦斜視進介咳!適間這妮子在此,我心事不好說出。笑介果是那畫上紅衫郎君,委實可人。


四時花惜黃花畫裡遇神仙,間花袍見眉稜上腮窩畔,風韻翩翩。錦添花天然,春羅衫子紅杏單,香肩那人偎半邊,兩廻眸情萬千。一盆花蝶飛錦翅,鶯啼翠煙。錦添花遊絲小掛雙鳳鈿,光景眼前,那須要陽臺雲現?山遠水遠,人遠畫便非遠。


浣溪紗麟髓調,霜毫展,方纔點筆題箋。這巢間小燕忒刁鑽,驀忽地銜去飛半天。天天,未必行方便,便落在泥邊水邊。那些御溝紅葉蕩春煙,只落得飛絮浮萍一樣牽。


奈子花二三春月日長天,往常時兀自懨煎。那禁閒事,恁般牽挽。畫中人幾時相見?待見,纔能說與般般。


繡屏斜立正銷魂,侍女移燈掩閣門。
燕子不歸花著雨,春風應自怨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