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太平錢/第十七齣
第十七齣 漁樵
付漁翁上
捕魚為活計，水國是吾鄉。
自家長溪縣遊仙湖中一個漁翁便是。我不貪富貴，不靠田園，上勿欠個官糧，下勿欠個私債。箬笠半彎，又遮日來又遮雨。蓑衣一領，朝也穿來暮也穿。捉得魚時，換些酒來，喫得個頭輕腳重。下得船時，和衣一覺，落得個飽睡酣眠。我也不圖錢山金谷，也不圖玉食錦衣，說什麼山中宰相。我也無個嬌妻美妾，也無個七子八婿，那希罕陸地神仙！好笑姜太公許多年紀，又丟了魚竿，去棄行改業，不能夠安閑，空守了周朝八百年天下。好笑嚴子陵恁樣清高，又脫了羊裘，去穿宮入院，那免得勞碌，掙定了漢家千萬世江山。不如我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無憂無慮，喜地歡天！笑正是：
網船一夜風吹去了嚇，只在蘆花淺水邊嗄嚇。
下。小生掛劍、白上
一葉飄然下弋陽，殘春昏日樹蒼蒼。
葛溪慢淬干將劍，卻是猿聲斷客腸。
俺韋固。為尋張老，歷盡千山萬水，並沒個王屋山的影兒。咳，老天！老天！倘再尋不見，我韋固便走遍天涯，決不回去！如今已行到福州長溪縣界，不免趲行前去！
醉花陰猛可裡覓跡尋蹤遍天表，亂紛紛塵沙漬袍。穿絕巘探雲嶠，好教俺水月難撈，按不住逞雄心添焦燥。望、白你看那邊有個樵夫來了，不免上前去問個信兒。唱過曲徑急奔荒郊，向芻蕘一一的問分曉。下
畫眉序淨挑柴擔、唱上奔走路迢遙，勉力樵薪度昏曉。買三杯五盞，一醉村醪。小生內叫賣柴的！淨望是那個叫我？唱惟承望主顧相招，休只是閑人聒噪。小生上老人家，我要問個信兒。淨笑我只道叫我買柴，唱原來是臨歧失路空瞻眺，徒然耳畔叨叨。
小生扯住白相問一聲，此處是什麼所在？淨這裡是長溪縣界，叫做千步沙。小生前路往那裡去？淨只有來的這條路，那三面多是水，真正是一條不通的死路，你還不轉去！小生四面望果然是一條死路，多謝了！欲走又問再問一聲！淨又是什麼？小生你可曉得王屋山在那裡？淨歇擔你要問王屋山麼？小生正是。淨你問別人也不曉得。小生喜如此說，你老人家一定認得的了！淨老漢當初在此賣柴，故此盡知。小生急問在那裡？淨指哪、哪、哪！過了這遊仙湖百里水面，那隱隱望見的，就是王屋山了。小生走既如此，我去了。淨扯住且慢，你要到王屋山去，好難哩。那王屋山呵！
西江月峭壁參天難上，藤蘿盤結交加。嵯峨怪石樹槎枒，虎豹猙獰驚怕。小生是這等利害！淨還有難哩！憑你饑來無食，欲尋宿處無家。滔滔百里少浮槎，搖頭㕶！就是插翅也難飛跨！
小生嗄，這樣難行麼！淨正是。老漢要去做生意了，請了！正是：
將軍不下馬，各自奔前程。
挑擔下。小生既問着了王屋山就好了。望你看明明有座高山在前面，不要管去得去不得，我且行到前面覓個船兒渡過去便了。
出隊子望唱望悠悠青山縹緲，鬱沈沈白雲繚繞，急走恨不得芒鞋一步踏山凹。呀！響潺潺又早鬧江潮。白且住，怎得個船兒渡過去便好！你看水面上靜悄悄，並沒個船兒的影兒。付內嗄、嚇！小生呀，你聽蘆葦中吚吚啞啞，一定有個船來了，不免煩他渡去則個！行唱向溪畔平沙覓一葉輕舠。
向內船家，把船快搖過來！
滴溜子付搖上人聲沸、人聲沸，相呼鬧吵。小生家長，煩你渡我一渡！付我是賣魚的，不渡人的。唱生涯細、生涯細，莫教混擾。小生渡我過去了，多送些船錢與你便了。付搖手勸君休矜財寶，別尋一葦航去遊絕島。小生我在此等候已久，有些正事，所以要到彼處，你看並無第二個船兒，只索要相煩一次！付也罷，便渡你一渡罷。唱只當歧路嘆亡羊，相逢湊巧。
小生上船這裡到王屋山有多少路？付指哪、哪、哪！這遠遠望見的，不是王屋山麼！雖有百里水面，且喜是順風，頃刻就到。付搖介
刮地風小生呀！見波濤千層可也萬疊高，一望裡天際恁滔滔。乘着那舟如芥輕於鳥，遠望着翠嶺插雲霄。料不隔蓬島迢遙，想其中定有窠巢。鬢如絲，身骨立，衰朽鴟鴞。付好順風嚇！小生唱憑着這送滕王風力飄，恰便似雲雨走龍蛟。管頃刻早向深山坳，管須臾龍泉嘯，好把熱烘烘惡氣消。
付客官，你看王屋山就在面前了，只怕你到了岸，上去不得哩！小生卻是為何？付你不曉得那王屋山的險處哩！小生有甚險處？付哪！
滴滴金高峰萬仞懸崖峭，葛藟荊蓁途路蹺。更傷人豺虎和狼豹，鎮朝昏，人跡少。小生白你不要管，我多不怕。付說話之間，船兒已到岸邊了。唱看澄波渺渺，早輕橈已傍青山好。白客官請上岸。小生上岸船家，拿了船錢去。付銀包。付擲地那個要你銀子，我自去罷！唱扁舟慢搖，趁斜陽晚潮。下
小生我且趁早上山去！走看呀，果然荊棘滿地，怪石參天，樹密高撐日影，山深絕少人蹤。那樵夫、漁夫之言，信非謬矣！嚇，不免把劍來斬開荊棘，努力前去！拔劍砍
四門子唱猛提着三尺龍泉鞘，掃蒙茸蓬與蒿。恨𠲔，我受了多少辛苦，若尋見他，怎饒得過也！唱看樹兒又橫，石兒又蹺，定不得腳蹤低與高。白呀，行了一回，一派都是石壁，並沒有一些路兒，如何是好？作走唱壁兒又危，山兒又遙，假饒是翅飛也難到。
內笛聲。小生望那邊笛聲嘹亮，一定有人來了，不免問他則個！
鮑老催丑牧童吹笛上笛聲遠噪，騎牛已出千樹杪。小生牧童哥，借問一聲，從那條路上山去的？丑唱兀誰耳畔頻呼叫？小生照前白。丑來者莫非韋郎麼？小生驚你怎麼曉得我是韋郎？丑我奉真人之命，特來候汝。唱法旨嚴，祗候專，相逢巧。小生請問你真人尊姓大名？丑你到彼便知。小生只是沒有路兒上山，怎麼處？丑不難，待我把笛梢一指，就有路了！指唱憑空指出平夷道，從君好把瑤階造，恍頓入蓬壺嶠。
小生果然有條大路了！丑你早早上山來，我先去報知真人便了。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下。小生你看路上多是奇花異卉，舞鳳翔鸞，比初時的光景，大不相同了。
水仙子唱呀、呀、呀、景物饒，呀、呀、呀、景物饒。看、看、看、看琪花和瑤草，望、望、望、望鳳羽共鸞翺，流、流、流、流的是清泉白石遶，聽、聽、聽、聽青松翠竹號，怪、怪、怪、怪須臾境界岧嶢。好、好、好、好教俺費躊躕難猜度。早、早、早、早又見眾官僚。
雙聲子淨、付金甲神，外、末朝官，上來天表、來天表，看劍佩衣冠繞。朝玉島、朝玉島，看金闕瓊宮緲。休輕眇，須拜禱。看仙凡隔處，豈易瞻眺。
外、末奉真人法旨，特請韋郎沐浴更衣，到殿相見！小生念韋固有何德能，敢煩真人相召，仙官遠迎？外、末勿用固遜，就請同行！
煞尾小生法旨聲聲把咱召，一個個盡是金甲緋袍。我神惴惴心悄悄，早難道夢魂勞。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