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本元明雜劇/蘇九淫奔/01第一折
第一折
淨扮唐國相上云
自幼不通經史。長成學就飄蓬。
自號鑽天行者。人稱掃地旋風。
小子姓唐名國相。祖貫山東東昌府冠縣人氏。幼年不幸父母雙亡。上無兄弟之託。下無妻子之靠。將家產變賣了幾兩銀子。去汴梁買馬。不想東飄西蕩。將本錢盡行折了。別無營運。合了幾個好漢弟兄。取了些不義之財。不想被官司拿住。喫我花言巧語。滾將出來。今日來到這濮州慶豐門外安歇。我這主家孟懷仁。生的腌臢。他有個婆娘。倒生的伶俐。況兼有些姿色。我昨日門前與他說了些話兒。我見他並無推辭。教我今晚上去。如今正是黃昏時候。我不免打點停當。赴約一遭去也。下旦扮蘇九姐上云
換卻羅衣出繡房。慶豐門外百花香。
百花未必如人好。何事看花卻斷腸。
妾身姓蘇。排行第九。本州人氏。自幼父母將我許與本州孟懷仁為妻。誰想這廝是個蠢物。百般不曉。人人都叫他做孟胖頭。思量起來。我是個如花似玉的人兒。到落在他手裡。虛度青春。何時是好。一會家思量起來。是好傷感人也呵。唱
仙呂點絳唇本是個柳聖花神。又不犯寡辰孤運。將俺那爺娘恨。錯配了婚姻。虛度青春盡。
云昨日有個客人。姓唐名國相。來我家歇下。見他人物齊整。所事伶俐。我心中十分愛他。曾與他約下今晚相會。如今正是黃昏時候。想他敢待來也。唱
混江龍那日向門前談論。可正是不應親者強來親。纔能彀眉來眼去。便見他意重情真。好教我盼盼眼穿挨白日。煎煎腸斷送黃昏。假若是燕鶯巢成就了鳳鸞交。便是俺姻緣簿注定有夫妻分。戀甚麼不撑達的夫婿。怕甚麼能拘管的娘親。
云如今起更以後了。如何還不來。卻不想殺我也。唱
油葫蘆俺這裡半控珠簾半掩門。恰合家人睡穩。我則見柳梢斜月冷侵人。窗兒外望一回全無信。牀兒上坐一會越添悶。倚圍屏托一會腮。抱曲膝打一會盹。又只怕有情人口順心不順。又只怕牆兒高腳步費殷勤。
淨上云我來到這裡。關了門也。須索跳過牆去。做跳科與旦見科旦云冤家這早晚纔來。險些不盼殺奴家。你也忒下的。唱
天下樂罵你個無伎倆的喬才忒煞狠。將俺來勒掯。不由我心上嗔。淨云小子得遇姐姐。是三生有緣。姐姐尊命。小子如何敢違。只是等人睡的靜了些兒最好。旦云這廝倒會哄人。唱卻怎麼見了咱又將假意兒欣。淨云小子一片實誠。那得半分假來。天色有限。姐姐放快著些兒罷。做科旦唱我這裡解羅衣意下遲。他那裡上牙牀心上緊。將俺這瘦怯怯的身子兒揉搓了個昏。
做起科旦云我愛你模樣兒風流。心性兒伶俐。但不曾問你是個甚麼人。淨云姐姐你試猜。旦唱
那吒令若是個士人。又不酸不文。若是個匠人。又少斧少斤。若是個客人。又無文無引。淨背云待小子哄他一哄。與旦云姐姐猜的都不是。小子是冠縣第一家唐尚書之子。有名的唐三舍人。平生最喜聲色。聞知姐姐一貌出類。特來這裡勾當。旦云原來如此。妾身有甚好處。敢勞公子用心。唱不嫌我皮肉粗。心腸笨。情願往執櫛持巾。
淨云若得如此。小子就死也甘心。不知姐姐還肯和小子去否。旦云公子若肯相容。賤妾情願跟你去。不知幾時可去。淨云姐姐既是有心和小子去。只今晚月明正好。再過幾日。被人看破。如何又得能彀。旦云既如此。等我到房中收拾些東西去。淨云快著快著。細軟的拿幾件兒罷。喒家中甚麼沒有。旦下轉上將包裹遞與淨科旦唱
鵲踏枝這是些碎金銀。這是件整鋪陳。這是個珍珠挑星。這是個琥珀掠雲。淨背云常言道拐人不拐財。拐財不拐人。既得了他許多東西。又拐了這婆娘。後來必定犯了。不如支個花子。走了倒是乾淨。向旦云姐姐且慢者。等我把這東西送在一邊兒。和你空身兒走的利便。旦云你先往那裡等我。淨云我只在北極廟上等。恐天色將明。走不多路。前面有個黑米店。且在那裡安身。明日傍晚些兒走。旦云假若你去了。不等奴家。如何是好。淨云姐姐你好心多。我若瞞心昧已。蒼天在上。就教我做一名大強盜。再不為唐三舍人。旦云既是如此。奴家也放心。唱我和你對青天把盟章兒奏准。你不要平白地負義孤恩。
淨云姐姐慢慢來。我先去也。背云蘇九姐。你若再見唐拐兒。只等到五百年頭那一劫。下旦云那唐三舍去後。約有一個更次。敢待來接我也。我索去休。唱
寄生草他相等在玄皇廟。同奔入黑米村。做出門科唱門兒響忙把磚兒襯。做跳牆科唱牆兒高先把梯兒頓。做走科唱腳兒小早把鞋兒褪。外扮老王上云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整冠。半夜三更。甚麼人在我田禾地裡走。敢是偷田禾的。旦唱呀路兒窄休使話兒塞。外云你是誰個名姓。旦唱面兒生休把名兒問。
外云原來是個女子聲音。恰似鄰舍孟懷仁的妻子。你半夜三更那裡去。快回來。不聽我說。明日對你婆婆丈夫說。旦云呀。不好了。唱
醉扶歸我道是三公子。原來是老鄉鄰。我這裡膽顫心驚嚇了魂。舌頭兒偏覺鈍。云公公。我出來打水。外云休胡說。打水如何從牆上出來。你的水桶在那裡。旦唱我恰待饒舌調唇。怎當他拔樹尋根。
外云快實說了回去。旦跪下云我對公公實說了。可憐見放我過去罷。唱
金盞兒對年尊。訴實因。只為楊花誤向風前滾。致使桃源迷卻渡頭津。外云呀。原來與人偷走了。快回去。若不快走。我拿你到家。旦唱你不去樹傍邀過兔。故來這桑下打奔鶉。外云你是好人家兒女。如何幹這等勾當。快回去。快回去。旦云妾身比兩個古人。唱本待學李將軍逃紅拂。翻做了漢司馬走文君。
云公公可憐。放我去罷。外云我勸他不依。我只叫他家中人便了。做叫科孟懷仁。孟懷仁。你老婆跟人走了。旦慌科唱
賺煞他那裡大大的把名題。我這裡暗暗的將頭暈。卜內叫云好。賤人那裡去。旦云婆婆來了。如何是好。唱我就有五遁法將身怎隱。旦跳牆科外下旦唱那顧的肉綻皮開跌斷了筋。沒來由著鬼遭瘟。碎紛紛衣掛荊榛。止剩下一隻羅鞋半幅裙。卜內叫云賤人幹的好事。定然送你到官。旦云婆婆。奴家不是了。家醜不可外傳。饒了你兒這一遭罷。卜內云好。賤人還說甚麼嘴。怎麼家醜。屎污了屁骨。只是一盆熱水。旦唱婆婆你道是煎湯洗臀。我道是當風揚糞。只怕那臭名薰透了孟懷仁。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