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本元明雜劇/薛苞認母/02第二折
第二折
孛老兒同卜兒染病上云
心頭一點痛。起坐要人扶。
自從將我孩兒趕出去另住。老漢每日思量。不能彀得見。我如今將我這婆婆。教他外邊去。我使人叫孩兒來說兩句話。我心中死也不怨。叫婆婆來。卜兒云老的。你這病如何。孛老兒云婆婆。我這病則有添無減了也。卜兒云似這般如之奈何。孛老兒云婆婆。我要喫一服兒藥。可無引子。你去東莊裡姑姑家取些蜜來做引子。卜兒云我去取去。卜兒做出門科云老的也。你瞞誰哩。他心中的意思。叫他孩兒來說兩句話兒。爭奈我在家中。他不敢叫去。我也不去取蜜去。我躲在一壁。聽他說甚的。孛老兒云婆婆去了也。怎麼得我那孩兒來。說兩句話。可也好也。正末上云好是煩惱人也呵。自從父母趕遣我院外另住。我這孝順心可也不變。每日家晨參暮禮。仍是晨參暮禮。早晨間光梳了頭。淨洗了面。將著一爐香。望著父母門前。不敢進那房裡去。隔著簾子拜我那父母。到晚夕一炷香。又禮拜我父母。哀哀父母。生我劬勞。欲報深恩。昊天罔極。兒女報答爺娘養育恩念。便是做兒女的孝心。唱
越調鬭鵪鶉常言道馬有垂韁。犬有那展草。踹踏街心。慈烏反哺。尚兀那禽獸由然。他兀自知恩不報。我今番到那裡走一遭。勸的我父母心回。便是孩兒的孝道。
云我試聽者。孛老兒云想殺我薛孟昌孩兒也。正末唱
紫花兒序這的是爺娘主意。把這辱子來躭饒。云我不敢房裡去。隔著簾子。禮拜我這父母。孛老兒云這影兒怕不是薛孟昌麼。正末云是您孩兒。孛老云你進房裡來。正末云房裡有母親。孛老兒云無你母親。孛老兒見正末悲科云孩兒也。由不的我。都是你母親來。正末唱量度。一日錯翻騰一世錯。常言道父慈子孝。量這些衰草的慇懃。孛老兒云晨參暮禮生受。正末云父親說的差了也。一日恩也不曾報。道您孩兒晨參暮禮生受。正末唱報答不的養育我的劬勞。
卜兒云你在這裡做甚麼。正末云我辭別了父親。母親來。我索迴避。下孛老兒云薛二薛三那裡。卜兒云你問他怎的。孛老兒云我有說的話。薛二薛三同上薛二云
平生不管家活計。定害爺娘則要錢。
我是薛二。兄弟薛三。喒兩個正喫著酒。聽的人說。喒父親死了。喒兩個回家中去來。薛三云哥哥。喒父親死了。喒眼裡無淚。可怎麼好。薛二云兄弟也容易。我帶著些薑末兒哩。喒兩個眼裡著些便了也。薛二薛三見卜兒哭科卜兒云你兩個啼哭怎麼的。薛二云人說俺父親死了也。卜兒云不曾死哩。薛二薛三見孛老兒科孛老兒云薛二薛三。你來了也。卜兒云來了也。孛老兒云著孩兒每都過來。我有說的話。婆婆你近前來。想我這大的孩兒。是先前婆婆所生。想薛二薛三。是你跟前的。我也無那活的人也。我囑付你幾句話者。你便依著我。我死之後。我也無那怨悵。你這兩個孩兒。喫不了的剩茶剩飯。看著老漢的面皮。與我那大孩兒些喫。兩個孩兒穿不了的舊衣服。看著老漢的面皮。與他一件半件穿。囑付你三言兩句話。若不看老漢。黃泉做鬼。不和你廝見。孩兒也。我顧不的你了也。死科眾哭科卜兒云替您父親買棺材去。薛二云怎麼買棺材。一個棺材。使三四兩銀子。不索買棺材。卜兒云叫幾個和尚看些經。薛二云也不索叫和尚。俺弟兄兩個發送。喒這房背後有一棵大柳樹。砍一根柳栽子來。用那快斧子砍的尖尖的。油缸裡蘸一蘸。火上燒一燒。把那老子渾身上下的衣服都脫了。望著俺老子屁眼裡一搠。搠將進去。我便挑著我老子。你便跟著俺兩個。窩葬了他。孛老兒云我不死了。我不死了。薛二云你怎不死了。孛老兒云我怕你兩個弟子孩兒窩葬了我。下卜兒哭科薛二云母親。你哭他怎的。卜兒云你一個父親死了呵。我怎生不啼哭。薛三云死的自死了。活的也要過哩。喒娘兒每有商量的話。卜兒云孩兒有甚麼話說。薛二云父親已是死了。母親又不曾死。車不會翻。喒如今有千萬貫家緣家計。倘或母親有些好歹。俺哥哥想著那冤讎。他把家財都奪將去了。我怎麼禁的他。今日喚的哥哥來。就分開了別住。正末上見云母親喚您兒。有甚麼話說。卜兒云樹大枝散。就在靈前面。把這家私分開了者。正末云母親差了。俺父親熱也未斷。便怎麼分這家私。可也早哩。卜兒云如今不分。到幾時分也。正末唱
調笑令不孝男薛苞。三個兒怎生交。纔把親爺停葬了。您孩兒長成人怎不把這恩臨來報。娘跟前豈避個劬勞。願母親一百歲壽長直到老。云母親百年之後。俺弟兄三個。把母親花棺彩輿。發送母親上路呵。回來家。唱俺那其間各自尋個窩巢。
卜兒云孩兒你分麼。正末云母親分不的。卜兒云孩兒。你分了罷。若不分呵。我則一揢揢殺了。卜兒做揢。三科正末云我依著母親分了罷。卜兒云你情願要分來。我又不曾逼凌著要你分。您三個孩兒近前來。你母親是個秤兒。我把這千萬貫家緣家計。我分的停停的。我無個偏心。俺家裡苫莊田地。有三十頃。孩兒你休要。與你兩個兄弟。有二十隻犁牛。大的個孩兒。你也休要。也與你兩個兄弟。有十匹上槽的馬。你是個讀書人。你也騎不的。也與你兩個兄弟。又有牛羊馬匹五百來隻。你也沒處用他。也與你兩個兄弟。有三千塊上架的鈔。與你呵。也沒處使用。也與你兩個兄弟。金子銀子又有三百個。你也沒處用。也與你兩個兄弟。好綾羅段疋五百疋。你也無處用。也與你兩個兄弟。有年紀小的漢子和婦人有三十個。便與你呵。不聽你使喚。也與你兩個兄弟執鞭墜鐙。孩兒也。你的家私有哩。正末云母親。我的家私在那裡。卜兒云你的家私。疏漏的房子。都是好房子朽壞了的家活。又有未耕的荒地。兩箱子文書。都是你的。正末云怎麼與破漏房子我。怎生住。卜兒云怎麼喚做破房子。可也多年了。拆了椽子的少了瓦的。孩兒你勤謹麼。你叫幾個人來修蓋修蓋。便是好房子。怎麼喚做壞了。家私都是這媳婦兒不在意。把這碗兒碟兒都打了。不是您娘喚的釘鉸匠來。見一件家活上。有三十個馬黃掬子。有這兩筐來。你便拿去。這個是朽壞了的家活。有那老七十歲八十歲。老的沒了牙的。有十個與你使用。孩兒也。你是個識文談字的人。那幾個老的。他在京師第一和你好說話。怎麼是荒屯了的地。有十頃二三十年不曾耕種。一畝翻。十畝收。這個是荒屯了地。又有兩箱子文書。一字値千金。兩箱文書。値多少金。怎□□親的不好。若我分的不均。空中自有神道。正末云薛二薛三。母親要分了這家私。你可勸一勸。薛二云母親要分這家私。干俺弟兄兩個甚事。正末云母親分這家私。則怕外人談論麼。卜兒云怕他說有甚麼事。正末唱
禿廝兒全不怕傍人恥笑。雖然不是共乳同胞。你可便虛著個義讓外看好。仰著面。告青霄。可也量度。
聖藥王您不肯墳前走一遭。你則待尋些礙叫。把家緣家計。盡都分了。破碎了我收著。常言道無福也難消。我則待甘分受劬勞。
旦云薛孟昌。千萬貫家緣家計。兩個叔叔都分去了。喒分了疏漏的房屋。朽壞的家活。奴婢老弱的。荒屯了的地。喒怎生過那。正末唱
慶元貞房子又摧塌倒了。你放心我與你修蓋的堅牢。田地又荒屯了。下工夫耕種鋤鉋。粗衣淡飯且淹消。不學些賢惠絮絮叨叨。把家緣家計。盡都收了。母親聽著。我則待行些孝道。云我為甚不爭你這家私。唱博換的個青史內把名標。
旦云薛孟昌。喒雖然分他這家私。喒是個上房長子。先請母親喒家裡住一個月。正末云大嫂。你也說的是。告的母親知道。我是長子。先請母親家裡住一個月。卜兒云這廝著話兒羞辱我。休說你不曾分了家私。你便分了家私呵。見有我兩個兒。我凍殺餓殺。我不上你門來。正末云罷罷罷。唱
尾聲君子不奪人之好。卜兒云你分了的這家私。可也不少。正末唱母親道。我分了的家私不少。旦云喒怎麼過活那。正末唱不要你忙急急幹些衣食。我教你閑約約快活到老。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