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本元明雜劇/太平仙記/04第四折
第四折
正末道人上云且夫光陰者百代之過客。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人生世上。猶如石火電光。壽算百年。恍若風燈草露。巴巴急急。都只為愛子憐妻。碌碌波波。當只是爭人競我。夙興夜寐。如扮傀儡一場。北往南來。似作邯鄲大夢。好是傷哉也呵。唱
雙調新水令嘆青春撚指實堪哀。利名場有成有敗。雪霜侵綠鬢。桃杏減紅腮。不由我對景傷懷。生有限。無常大。
云貧道年將邁矣。惜乎功未能成。如何是好。近來馴伏六賊。降了蒼龍。且喜民安國富。雨順風調。奈因西林之下。有一虎怪。喫的路絕人稀。但得降伏此虎。則吾道可望成也。不如趁早修書一封。喚出馬志來。著他齎書前去西林。與虎講和。他若順伏。配我蒼龍。則萬事皆休。倘若不伏。驅兵誅之未遲也。做喚科馬上云師父喚我。有何法旨。正末唱
駐馬聽那虎錦斑斕目電春雷。他那裡擺尾搖頭真個歹。一任他成精作怪。將我這仙機一展便擒來。云馬志。你將這書與他說。唱他若憑黃婆馬志兩和諧。還嬰兒姹女姻緣債。慶龍虎把冤業解。穩情取劉阮會天台。
付書與馬志科同下旦扮西林洞主上云吾黨不是別人。西林洞主是也。姓金名舉字桂香。攔山母大蟲便是。更有二妹。一曰於菟。一曰文豹。俺姊妹三人。怒震千山外。名居百獸先。行時須駭獸。嘯處自風生。人稱為山君。吾山稍與形山相去不遠。實咫尺之程途。象天地之懸隔。始初間有一條大路。可通上下。久被雲封草塞。迷不知由。惟有形山馬志。與本寨家奴黃婆。曉此路徑。黃婆你去門首。看有甚麼人來。
一笑風生神莫測。幾回月暗客難防。
饒他徹地通天眼。入口教君命即亡。
馬志上云吾乃馬志是也。受人之託。必當忠人之事。今日領著師父法旨。將書一封。前往西林。走一遭去。行行去去。去去行行。呀。可早來到也。只見黃婆在門首。不免叫他一聲。叫科云把門的黃婆。報與你山君得知。我今齎形山道人書。到此來下。黃婆云你等著。我報去。做報科云上告山君得知。今有形山道人。令馬志來下書。在門外等候。山君云教他進來。馬進見科山君接書讀云寓形山道人無名子端肅書奉西林洞主金舉判閫。久聞大德。精隱西林。經已看五千四十八卷月下工夫。卦未卜三百八十四爻身中門路。奪造化之全機。證神通之妙道。顯靈莫測。納福勝常。欣羨欣羨。區區雖與切鄰。一境相疏。如隔千山。知汝好嗜生靈。不自持盈固本。原名野獸。僭曰山君。朱唇皓齒攝人魂。杏臉桃腮迷客眼。有時泄漏。無計還元。蓋天地未判之先。西林有矣。日月既明之後。形山存焉。乾坤闓關。一中混沌產陰陽。離坎相交。二氣氤氳分水火。本來一體。派分兩端。如何暗裡機關。不顧冥中報應。麒麟之趾。不踐生草諸蟲。怪獸之心。忍食生靈之類。人難捨命。蟻尚貪生。隱洞常欲啗人。罪如山重。合林不容客過。業似海深。及早謝過首愆。庶免招殃取禍。自古超凡入聖。不忘利物濟人。慕道希仙。當斬無端之怪。修行作佛。先除不正之妖。展仙機則斡轉乾坤。憑道法而掀翻宇宙。雄吞八極。驅雷掣電撼千山。怒捲千江。叱雨呼風揚巨海。只教你碎屍萬段。解骨一堆。碎尸萬段豈刀鎗。解骨一堆非劍戟。知予手策。全汝身軀。此日真言。他時休悔。理當拴同馬志。還可消息黃婆。虎配蒼龍。嬰媒姹女。須當設誓丁寧。時月焚香。沐手信心。須授看經禮斗。低頭合掌。速即皈依。當期魔道俱分。畢竟陰陽已奠。並得長生永世。再無闊論高談。冗拙無文。伏希高照不宣。八月上旬形山道人再拜。洞主看畢怒云頗奈道人無禮。雖鄰一境。爾我何干。緣何下書。出此大言。誇強賣會。贅與嬰兒。這等言語。哄他娘也不信。那馬志你回去。本欲害你。自古兩國相爭。不斬來使。你快去。馬志下洞主云黃婆將紙筆來。我修書一封。差你前去。會那道人。索他來送姹女。配我嬰兒。他若識機不舉。萬事皆休。倘若不從。我必領兵前去索戰。常言道上門買賣好做。臨陣交戰之時。我賣個佯輸。那廝必定來趕。賺入洞中。張開大口。教他一股而休。修書已完。黃婆。你將此書去形山。下與那道人去。黃婆接書科云
蓮步頻移風掃地。花言哄入月明天。
下正末上云今早令馬志下書。不見回來。聞聰睹亮。你二人門首看馬志來否。馬上云早回來了也。我見師父去。見科正末云你去下書如何。馬云此事不諧矣。那洞主拆書看畢。將弟子叱令先回。隨後差人齎書來也。黃婆上云早來到形山前也。兀那把門的。你去報與你師父得知。西林洞主差人來下書。聞聰睹亮報科黃婆見科正末接書看科念云西林洞主金舉頓首。書奉形山仙長無名子法席。近聞化六賊於山中。降蒼龍於潭內。仙期有望。道證無為。可賀可賀。妾為百獸之尊。忝作一山之主。爾居形岳。吾守西林。各人辦道修行。我何違條犯法。且同太極。各肖兩儀。爾我無干。人誰與識。齎書遣使。儘言大話過頭。用計驅兵。未見馳名出手。一團驢精。數字雞扒。口嘴支吾。心胸足見。浮槎沒水來天漢。怎度牛橋。丹桂無香下月宮。難臨蟾窟。孤窮道士。無錢怎贅嬰兒。短見佳人。有策難追姹女。雖知門戶。未曉機關。落花洞口苔深。流水溪邊路滑。神通廣大。西林之下戰三合。造化低微。形岳菴中存一念。營呼攝魄。陣號迷魂。迷卻三魂。霧鎖雲封歸少路。攝其七魄。天羅地網走無門。陷人坑深深似海。枉死城聳聳如山。錦繡窠中。入手不如撒手美。紅綿套裡。鑽頭容易出頭難。只教你四體著地。兩腳朝天。大戰一時。少停半晌。袁忠馬志。亡家失業走東西。孔道常滋。避死貪生奔上下。聞聰懵懂。睹亮昏迷。攝姹女於片晌之間。斬蒼龍於霎時之內。若人彈指。悔自搥胸。不如趁早收心。免得臨時折手。金半斤來贖命。銀八兩與為紅。早令蒼龍獻摩尼。暗使黃婆鋪錦繡。洞房花燭。安排姹女配嬰兒。掌握風雷。准備金烏擒玉兔。天關在手。地軸由心。斯時道合先天。他日光生后土。名垂人世。位列仙班。死生道路從渠。進退機關在我。理窮則一。言不再三。伏維台照不宣。八月上旬西林洞主金舉再拜。正末念畢云黃婆你回去。與你洞主說知。八月十五日。吾當至也。戊午日兵臨孟水。甲子日血浸朝歌。黃婆下袁云師父如何降之。正末云吾有妙計可取。聽吾細說一遍。唱
雁兒落未攻開捨命厓。先打破迷魂寨。運河車夾道中。擺陣勢虛空外。
得勝令將五色令旗排。把六路伏兵埋。鬧炒炒軍卒喊。撲鼕鼕鑼鼓篩。和諧。休把俺人來害。擒來。使不的虎放乖。
云
鵑啼殘月落。雞唱曉星高。
卻又早天明了也。馬志。你與我喚起潭底老龍來。隨後措辦河車。搬運糧草。密從夾道。運上崑崙。等我先去西林討戰。疾去早來。各人與我仗劍執符前導。呀。郤早來到也。且安排下寨著。報住馬志同老龍上云我等運糧到也。正末云
要取三軍勝。先積十年糧。正末執劍持符作法科唱
沽美酒展經天緯地才。驅兌陰震陽開。地軸天關足下躧。四壁廂雲靉靆。統神兵擐甲來。
太平令一個個神通廣大。一個個胸捲江淮。論文呵機謀奇怪。論武呵威風氣概。我呵將陣勢擺開。伏埋。恰便似九里山會垓。不一時掀翻倒西林一寨。
川撥棹鬧垓垓似風濤揚巨海。霧鎖雲埋。山頂門開。云呀。虎變了形也。唱擁出夥金釵。杏臉桃腮。玉骨冰骸。恰便嫦娥女把迷魂陣擺。離月殿下瑤階。
七弟兄我這裡自揣。㓦劃。移濁骨。換靈胎。儘平生手段神通大。奪了你粉香肌至寶卻歸來。出的錦營花寨登時敗。
梅花酒聽號令。莫遲捱。違吾召。受殃災。風力捲。徧天涯。助吾神。任徘徊。二十八宿離雲臺。十一曜下天階。怪隱妖埋。鬼哭神哀。水火逼。怎生捱。妖氣散。陣雲開。陣雲開。旋安排。旋安排。計奇哉。計奇哉。搶嬰孩。搶嬰孩。赴吾齋。赴吾齋。便放懷。
收江南霎時間火坑中奪得錦標來。妖窩內搶出貼身材。鏖戰山君不管玉山頹。凱歌快哉。只今日跳出這翻天倒地是非垓。
云多感天神地將。鬭戰片時之間。奪得嬰兒。不可久停。遂回山寨回來。正是那
地藏泄時金玉露。飛空奪得錦標來。
袁忠馬志。同東蛟領著嬰兒□宮。與姹女成親畢。然後卻往形山五雲洞中。見我巨人。袁馬領嬰兒下復帶姹女同上作揖科正末云既來到。就於此間。與吾調饌十月。助吾成道可也。姹女應云願供水火之役。並下復引姹女嬰兒同上勸酒嬰兒云雲氣不知滄海。春光欲上翠微。人間一墮千劫。猶懋梅花不歸。姹女云金醴清如竹葉。玉娥白似蓮花。收拾先天至寶。一時鎖向黃家。嬰姹同勸酒唱
望江南即大石調歸塞北闌干曲曲。紅颺繡簾旌。花嫩不禁纖手捻。被風吹去意還驚。敲鐵板閑引步虛聲。塵世無人知此曲。卻騎黃鶴上瑤京。露冷月華清。
袁云師父。先前在寨內不飲此酒。今日如何卻飲。正末云你不知道。
濁醪損氣又損神。說與人間不可親。
此酒豈同凡俗酒。一杯飲罷壽千春。唱
落梅風咱父子親。你夫婦諧。布陰陽地天交泰。倒金尊香醪嫌量窄。云貧道醉也。袁忠馬志。你每都在那裡。做不應科正末云卻早先醉了。唱不知那起念頭禍根何在。
云
老陰戰罷少陽明。姹女嬰兒匹配成。
六賊從今皆攝伏。一壺春意樂長生。
下袁云馬志。您眾弟兄每都來。我與你說。想咱弟兄六人。自歸降師父。建立大功。降龍收姹女。伏虎奪嬰兒。嫌的是咱六人。今後再莫管一些閑事。盡從師父自己主張。袁云我心不繁。睹云我眼不觀。馬云我意不動。孔云我鼻不聞。常云我舌不饞。聞云我耳不聽。袁云住了住了。坐中亦有江南客。莫向尊前唱鷓鴣。並下正末上云撚指十載之間。九陽數足。忽聞山頂雷鳴。足下雲捧。天書下召。仙侶來迎。此是吾道火周丹熟之時。乃大丈夫功成名遂之日也。唱
水仙子洞房忽的起聲雷。萬戶千門一震開。誰知個裡乾坤大。方知道色是空。空是色。我於今跳出塵埃。掣斷了黃金帶。蹬脫了絆腳鞋。駕白雲咫尺蓬萊。
折桂令駕白雲咫尺蓬萊。飛過了弱水三千。別壺天壽域宏開。繡幕簾櫳。黃金宮殿。碧玉樓臺。有三星宮中坐側。見八仙海上飛來。捧玉斝金杯。奏仙樂和諧。拜受了紫誥丹書。得長生亦有梯階。
眾念云
形山仙長號無名。姹女嬰兒配作親。
降伏六賊歸順日。太平仙記萬年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