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小忽雷/第九齣
第九齣 青樓訪麗
一枝花小旦扮潤娘淡妝。丑扮丫環，隨上腰肢無一把，風韻多閑雅。宜春深院裡，鎮蕭灑。報道門前，繫滿垂楊馬。晚妝隨手罷，捲起湘簾，小步輕移階下。
學梳鬆鬢試裙新，消息佳期在此春。為要好多心轉惑，偏將宜稱問旁人。妾身楚兒，小字潤娘。雖係煙花賤質，頗稱士女班頭。宛轉能歌，不讓西泠蘇小；輕盈善舞，人推金谷翾風。京師有曹、穆兩善才，琵琶為世間第一。奴家曾拜為師，傳其妙解。因此，名高坊曲，車馬填門。昔年在曲江宴上，曾陪進士鄭合敬，邀其顧盼，贈以詩詞，奴家便有相從之心。未知何日得遂此願！他今官拜御史，好不威風。早上送酒資，說有汾陽舍人郭鍛，邀來遊院，聽俺琵琶。並邀妹子秋娘到來，一同講技。丫環們，整備茶水伺候！丑理會得。小旦暫下，副淨花衣唐巾上賜券家門第一功，小生方巾常服上烏臺簪筆氣如虹。老旦扮秋娘，妓妝淡服上杏黃衫子輕羅帶，身在行雲秋色中。副淨下官郭鍛。小生下官鄭光業。副淨今日承兄不棄，同訪潤娘。小生恰値秋娘也來赴會。合真乃賞心樂事也。老旦此間已是。你看，四五株垂楊掩映，兩三處畫閣參差，好個院落也呵。丑原來二位老爺和秋娘姐姐來了。向內大姐有請！
步步嬌小旦換艷妝上忽聽金籠鸚哥咤，貴客來停駕。各見介。小生幾時不見潤娘，豐姿愈加標致了。副淨嘖嘖，真是月殿姮娥，雲端裡觀世音。怪道鄭老兄極口稱贊，不差，不差！老旦今日姐姐妝扮得好！小旦新妝謾自誇，虧着你本色嬌羞，倒褪入荼縻架。老旦休取笑。丑送茶介。合且啜鳳團茶，主和賓做一會殷勤話。
坐定介。副淨學生一向俗務羈身，雖則久慕，不曾相訪，今日竭誠而來。聞得潤娘琵琶之妙，天下無雙。敢求彈一曲，以當洗耳。小旦如此妹子唱曲，丫環整理琵琶伺候！
江兒水老旦唱玉阮鶤弦急，銀箏雁柱斜，當筵巧笑人如畫。繁聲響遏行雲化，餘音自繞梁塵下。羞得花枝低亞，軟語留歡，爭道此情無價。
丑遞琵琶，小旦彈介。小生秋娘之唱，潤娘之彈，可稱雙絕，那得不令人消魂也。副淨學生也沒口稱贊，唯有酥做一團而已。小生學生帶有紅綃一箱，與兩位美人拭手，聊申寸敬。副淨偏你有東西，學生便是窮漢麼？小廝取蜀錦四十匹，與二位美人纏頭！各送禮介。二旦多謝老爺！副淨左手攜小旦，右手攜老旦，作肉麻介
五供養鳳嬌鸞姹，何處飛來兩片明霞。若同雲共雨，美愛定無加！小生取酒過來，我們且行令耍子！丑斟酒介。小生且自傳杯弄斝，休負卻夕陽西下。小旦敬小生，老旦敬副淨介。合何須分主客，暫請息喧譁。直飲到月上闌干，此歡才罷。
副淨小弟作令官。如擲得紅者，潤娘對飲，秋娘唱曲；擲得六者，秋娘對飲，潤娘唱曲。小生有理。副淨連擲俱紅，與小旦對飲介。小生又該秋娘唱了。老旦隨意唱小曲介，副淨不住贊小旦，捧面做嘴，小旦推介。老旦作妒態，故翻酒污小旦衣介。副淨可惜潤娘血色羅裙，被秋娘污了。小旦微怒介妹子為何取笑至此？
玉交枝老旦一般聲價，怪伊行偏偏自誇。小妹們唱得喉嚨啞，你彈不上半曲琵琶。小旦奴家心裡不耐煩哩！副淨摟小旦介乖乖，你休理他。我們並不怪你！指老旦介酸情醋意總由他，憐香惜玉終輸咱。裙子污了待學生奉賠！作肉麻介潤娘，你嫁了小生罷！小旦啐介，老旦拂衣起介看他這等涎臉。我若不走，就不知趣了。甘相讓，風清月佳，自含羞還過別家。
潛下。小生郭兄，今日卻難為了秋娘也。副淨醉介由他自去，學生有酒了，今晚留宿院中罷！小生正色介這卻不可！俺們只可行雲流水，豈宜整宿停眠！副淨怒介偏是戴方巾的要講這樣假道學！哦，曉得了，你要打發下官去了，獨自取樂麼？我偏下去，偏不去！小生笑介那裡說起！
川撥棹真戲耍，沒來由成話靶。小旦二位大人，不必鬭口！待奴各奉一杯，和了罷！奉酒介。副淨這是潤娘的合歡酒，我喫，我喫！叫乾介。小旦奉小生酒，小生不飲，作氣介我不耐煩！副淨美人勸酒不飲，真是煞風景之極也。小生郭鍛，你老着臉皮，唐突潤娘，才是煞風景！副淨大怒介鄭光業，狗頭，我是汾陽王子孫，家裡藏着誓書鐵券，誰不敬重！你敢叱我的名？小生我叱你名，只如呼狗！欲攘臂介，小旦勸介二位大人為妾爭鬧，外觀不雅。勸使君莫惹波查，勸使君莫惹波查。也須防觀瞻欠佳。武官們性格差，好排場成鬧譁。
小生作醉態起介我本將心托明月，誰知明月照溝渠下。副淨作醉坐椅上打呼介，小旦搖介郭老爺放醒些，鄭老爺去了。副淨醉語介他去的好，潤娘，你是我的人了！今晚權宿院中，明日花燈彩轎，娶你回來，做個二夫人，偏要氣殺這酸子！小旦背介這樁事可怎麼處？都是鄭郎害了奴也！淚介
尾聲嘆煙花自古多喧雜，厭殺那盈門車馬。副淨潤娘，且和你曲院閑房再品茶。
五陵年少競纏頭，載酒清歌月滿樓。
馬滑霜濃且休去，人生不飲欲何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