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小忽雷/第七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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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齣 坊市鞫兇


末扮于敏、外扮于鬍子帶刀隨上殺人可恕,情理難容。自家于敏是也。俺父親襄陽于頔,原任司空之職,閑住在京。我不合相勸,謀補外鎮。遂託光棍梁正言,打點梁樞密的關節。據他滿口應承,道節度一官,指日可得。不想白白騙去千金,其事杳無影響。爹爹道俺誤事,將我着實打罵,分付倒回原銀。我想銀子有無,還是小事。這光棍指稱關節哄人,乃是千刀萬剮的勾當。若不殺梁正言狗頭,難以泄恨。叵奈他躲在樞密府中,一地裡找尋不着,則這花街柳巷是他出沒的去處。家丁,可隨我曲江左右尋他一番。倘然遇着,祇管動手,官司事我支當,與你無干,休得害怕!大爺好說!養軍千日,用軍一時。小人也巴不得報主哩,走,走,走!同下。淨醉上有酒且圖今日醉,丑上無錢莫作隔年愁。將扇打淨,淨驚介。丑好哩,三千兩頭上了腰,可該拿些出來與小弟八刀!不要忙,如今正要用着老弟哩!怎麼用着我?你說于頔那樁事情,我何曾當真替他謀幹!用了他的銀子,只當喫孫子。如今于敏上門要退原物,這事有些淘氣。求你一服藥兒,或在酒裡也罷,飯裡也罷,斷送了他,八刀也得安穩!這事也好商量,在我,在我!末、外冲上,撞見淨,扯住介咄,梁正言,你這狗頭,騙得我好,原來在此,快快還我銀子來!淨醉語介你是那個?不曾見你什麼銀子!好該死的光棍!家丁,與我砍為肉醬!外拔刀殺淨下,丑亂磕頭介大王爺饒命!你是梁正言的奸黨,一發砍了!外趕殺,丑奔介喊地方,殺人了!雜二人扮巡兵上了不得,了不得!青天白日,將人支解了,快拿,快拿!拿住外、末介,末嚷介我是于司空的舍人,誰敢拿?你是公子,許你白晝殺人的麼?那兩個是什麼人?那個是梁正言的奸黨,這個是我家丁于鬍子。都上了綁,解往督捕衙門去!但存天子三分禮,不犯蕭何六尺條。押下


賀聖朝副淨扮郭鍛冠帶引各役上將種新承簡命,六街三市巡行。腰間寶劍氣干星,待把皇畿肅靜。


下官郭鍛是也。新邀聖恩,除授京畿督捕大使。今日陞廳,看有何事,吩咐開門!作開門介,雜擁末、外、丑上稟老爺,拿到殺人公事。副淨解進來!唱門進介,外丑跪、末不跪介。副淨你是何人,見了本官不跪?俺是司空于頔之子,現有前程,怎生跪你?雜稟介他是殺人正犯,叫作于敏。副淨所殺何人?殺的梁正言,乃當朝樞密公公親侄。副淨驚介反了,反了!為何事而起,從實供來!


駐馬聽聽訴衷情:倚勢吞財忒橫行。副淨他吞你什麼財?指關節,索賄三千,謀事無成。指丑介同謀奸黨必知情,求伊夾訊為招證。副淨欲夾丑介,丑磕頭介青天爺爺,小人是過路的,並不知情。副淨謀財事小,殺人事大,于敏快快供來!憤怒填膺一時推刃傷他命。


老爺,人是小的殺的,與家主無幹。若不該殺,情願抵償!副淨且帶在一邊!雜帶眾下,副淨遲疑介一邊是司空的舍人,一邊是樞密的親侄。這事情重大,好叫下官難處!左右快請巡城御史鄭老爺到來會審!雜應下


玩仙燈小生扮鄭光業冠帶從人上豸綉領巡兵,玉驄驕遍身花影。


下官鄭光業,表字合敬,官拜御史,奉旨巡城。郭大人公事相邀,不免打道竟入。副淨接見介下官無事不敢動勞。今有于敏殺死梁正言,事干權要,特請兄臺到來,一同審理。小生原來就為此事,下官久已風聞。怎生弄出人命來,帶過一審,便知端的!副淨左右快設公座!雜帶末、外、丑上,小生點名介于敏!末過堂介,小生看丑介你是誰?小人叫做鄭注。過堂介,小生于鬍子!外跪介有!小生于敏,你白晝殺人,有何理說?梁正言指稱樞密、平章關節,騙去多金,情實不甘。俺叫家奴打他是真,不料失手殺死,還求大人根究超豁!小生既有手下之人,一命一抵,罪分輕重。末叩頭介,小生鄭注,你是何人?為何與梁正言在一處?這被殺因由,必然知道!丑慌磕頭介青天爺爺,其實冤枉!


包子令殺死梁生一條命,一條命!區區實係不知情,不知情!小生現在何業?本業岐黃醫雜癥。與這梁公子呵,不過是尋常識面偶同行,望恩臺高懸明鏡恕殘生!


小生于敏,你認得這鄭注麼?其實不認得。小生對副淨介據此說,與這鄭注無干,可以釋放。于鬍子係首犯兇身,重責三十板,和于敏上了刑具,監候請旨定奪!丑磕頭介多謝恩爺,萬代公侯!起拍腿介造化,造化,如今屁股纔是我的了!下。眾扯外,打畢,同末扭鎖押下。副淨吩咐掩門!掩門,撤去公座介。小生、副淨退堂更衣坐介。副淨鄭老先生,下官看這于敏主使故殺,且係支解人,例應不分首從,一同問抵纔是!小生司空面上,祇得權且做情!副淨笑介可謂公私兩盡!小生依下官說,于敏殺人固然不可,那權平章、梁樞密,也不該縱容門客子侄在外扯縴。此事內監仇公公都知道了。俺言官正欲參劾,疏稿都已做就。不想今日殺了人,越發要上聞了。副淨是,是,是!足見老兄風力。此本一上,樞密、平章、司空,都有了一些干礙。疏稿借俺一觀!小生左右,護書內取那書稿,與郭老爺觀看!雜取一帖,副淨看介,副淨掩口笑介老先生好個疏稿!則這一疏稿,不曾參的樞密平章,到參了你自家也。小生驚介為何參了自家?副淨這不是疏稿,是一首情詩。待我吟與你聽!捉鼻吟介春來無事不閑行,楚潤相看別有情。好是五更殘酒醒,時時聞喚狀元聲。《詩贈潤娘妝次》。咦,潤娘是哪裡婊子,與你這等肉麻?你職官宿娼,現有實據,當得何罪?小生喝雜介如何錯拿了詩稿?該死的奴才!轉作笑臉央副淨,欲奪介,副淨袖詩介,指小生笑介


前腔笑你鐵面霜威不端正,不端正!眠花宿柳太多情,太多情!楚潤相看恁豪興,恁豪興!風流全不惜官聲,我拚將一本奏朝廷!


小生郭兄休得取笑,好好還我詩箋!副淨笑介要我還那詩箋,須將潤娘來換!小生實不相瞞:這是我初及第時,陪宴的舊人。偶然想起,寫首小詩贈他,不想落兄之手。罷,罷!也是你的緣分。且待公事畢了,同到宜春院一樂何如?副淨如此權且奉還。那疏稿卻在何處?小生改日送來看罷!副淨還箋,小生笑揖,袖介


副淨綉衣御史筆如霜,錯把情詩作奏章。
小生與子定期花柳院,風流重見郭汾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