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香祖樓/第十八齣
第十八齣 哭柬
小生紗帽便服上
正宮七娘子天名離恨人蹤遠，悶悠悠相思判年。撇下仍來丟開難，遣眠時醒後追尋遍。
佳人難再得，長恨倩誰歌？一種無聊夜，書空喚奈何。下官仲文。自遣蘭姬去後，我夫婦忽忽如有所失。將一個偎紅倚翠的年光，變成這苦雨淒風的境界。若論夫人秀外慧中，伴着下官評花醉月，已極人生伉儷之好。但不合無端添上這點根苗，以致驀地加出許多枝葉。咳！屈指算來，剛剛一載，不知他已曾改絃易轍，還是膠柱刻舟？地北天南，無從探問，怎生是了！丑上門上傳進來京報一本，書信一封，請老爺觀看。小生高駕在那裡？丑不要說起，高駕因蘭娘去後，每日短歎長吁，自家埋怨，不該代李蚓求情，白白叫老爺破財啕氣。今早向夫人告假，要往省城看他親戚，臨行時對我們說：代他叩謝老爺，今生不能報恩，來世再變犬馬來效力罷。看來是再不回家的了。小生驚介阿呀！蠢才！這事與他何干，何必作此行逕。咳！總是我家門不利，既失賢姬，又逃義僕，令人可歎可恨也。丑下小生看書介「嘉靖十九年九月，右都御史仲一本，為乞恩簡任事，海疆群盜鴟張，總兵扈蕃現在發兵誅討，所有兵備道一缺，雖係文員，正資協理糧餉，必得幹員，始能勝任。伏查吏部員外裴畹由永城縣令，行取歷陞此職。該員宰邑時，即臣本縣，清正有為，臣所深悉。倘蒙簡任，陞授此職，必能感激自效，伏候聖裁。謹奏。奉旨，着照所請行。」呀裴公竟被父親保薦，特放福建道員去了。可喜，可喜！兵部一本：「為奏聞事，現在海氛不靖，中樞機務較繁，所有臣部司員，告假在籍者，伏乞諭飭各省督撫，立即查明，給咨勒限，赴京供職，以資佐理。謹奏。奉旨依議。」驚介呵呀！朝命嚴廹，想地方官必來敦促起行，這便怎處？看書介兵部仲，平安家報：「中秋後一日，自福建封寄。」嗄？這是若蘭筆跡呀！急拆看、洒淚介「謹和前詞百字令，寄仲郎閣下」。吟哦介哎呀！兀的不痛煞我也！大哭伏案昏暈，低唱介
雁魚錦甚西風送來腸斷箋，淚珠兒和字都成串。將苦境遞嘗無更變，說道：掩黃沙，改朱顏，畫中人，已不似從前。起行作態唱介呵呀！若蘭呵，你飄零窮海邊，怎生捱得過歲月如蓬轉。苦盼着舊人，或者成美眷。天天！鏡若重圓，只恐你為郎憔悴，還要羞郎面。當時太軟，可知道半萬黃金賤。要安然，官階保全；畏譁然，人聲鬧喧。怕居然，悖親言，容易的匆匆割捨嬋娟。空教而今悔萬千。活着時，做了個沒計較的恨人難辭譴；死去時，做了個沒意味的怨魂誰見憐。新愁舊恨，都上心來，待我將此詞兒，再和一首。坐寫頻吟介「荷香才放，看茫茫新漲，愈添愁戚。曾記年時攜手處，私語小窗啁唧。蛛網妝臺，塵封鈿盒，此意誰惜。物存人去，舊時鶯燕難覓。回首往事成空，天涯目斷，獨立心如織。遙想伊人應念我，翠被焚香形隻。千古紅顏，從來薄命，人事真難必。驀然相憶，算來辜負今昔。哽咽起立作勢唱介悲煎，舊韻新填。恍見你含毫執盞陪清讌恁樣愁眉，恁般苦趣，恁地情懷。斜靠香肩，憂卿命蹇。果然如是，做了秋來紈扇。便做了輕紈，猶待明年用。怎似你落葉罷隨飛燕還。常時夢醒，將身迥戀。偎卿處，把鴛衾細揣，繡枕捫遍。猛思量暗悲，又聽得賢妻睡中呼妹眠。料想你空床獨夜懨懨病，夢不離香樓庭院。卻怕你連夢都捐。似這般劉郎已恨蓬山遠，埋怨煞錦瑟無端五十絃。旦引婢送茶上憐他去我三千里，累我思他十二時。相公，為甚哭得這般模樣。用盞茶兒。小生夫人請坐。方才接得若蘭詞札一封，不勝悽慘。下官和了一首，夫人請看。旦細看介小生夫人，你看他恨深淺，一聲聲哀啼夜猿守你舊釵鈿。願生娘乳下再把衣牽。旦掩面痛哭介小生代拭淚介夫人，也是你惜嬌花情腸太偏，害得人繫柔條情絲難剪。旦相公，奴廻腸已斷，夫復何言。小生夫人且免愁煩，一樣涕潺湲，我和你似莊生曉夢迷蝴蝶，他那裡似望帝春心托杜鵑。
旦方才縣中人來說：撫軍差官已到，催取相公立刻趕赴京任，不得少遲。奴家已為相公收束行裝齊備了。小生如何這等要緊。丑上啟爺，省下差官，率同夫役到門，請爺起馬。小生害煞人也！正是：不曾問你，方才寄書來是誰？回信怎生帶去？丑他叫做小雁兒，是福建人，在此做買賣，年下方回去呢。小生這便怎處？外鼓吹介雜僮上官役儀從一併到門，就請老爺出去。小生執旦手介夫人，苦煞下官也。旦君命召，不俟駕而行。願相公努力加餐，勤勞王事。一應家務，有奴料理，幸勿分心。小生多承厚意，全仗維持，就此拜別。同拜介合
中呂過曲馱環着簡書催赴闕，簡書催赴闕，不許停轍。行色匆匆執手分別。小生夫人，萬語千言，從何說起。心事頻煩信寫。旦相公，望你樹立功名，才見讀書人壯懷清節。小生論所事心頭難撇。旦將兒女情懷須謝。儀從上小生下官去矣。洒淚介旦相公保重。下小生出，更衣，行介吩咐起馬。合驪駒接，旌旆斜，看他日歸來，駟馬高車。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