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雪中人/第四齣
第四齣 占茶
設高香案，掛幔，奉一小神，甲胄持戟。丑法衣扮道士，冠側插雉尾一根。引小旦道童上
普賢歌鍊成妖術哄南蠻，罵得邪神不耐煩。買水靠貪官，分贓謝法壇。最喜婆娘濕又乾。
俺乃廣東公王廟中一個神總是也。俺這公王神聖，最怕咒罵。凡有所求，只須我百般辱罵，便即刻顯靈，指示吉凶。近日大盜三十家揭竿而起，或為山盜，或為海賊。到攻圍劫掠之時，大屯小夥，必來我廟中獻茶，以占休咎。這茶杯內熱氣聚為波紋，珠花沸起，少頃裂開一條茶路，現出刀鎗形像，向外則吉，向內則凶。事成之後，將所得子女錢財，分一半謝我。這些強盜總以捉人為先，捉得富家男女，名曰「沉香」，貧者名曰「柴賊」，勒金取贖。若過期不來贖去，即將閨女美貌的收為婢妾，婦人年少的收為乾濕奶婆，其餘割剝皮肉為脯，把骨殖拋棄豬圈牛欄內，任憑作踐。小旦師父，這些強盜有幾種？丑徒弟，我說與你聽，山賊種類最多，在花山的叫東飄子，在鐵山的叫西飄子，錢多智足的叫做老都。他的賊兵不叫做人，叫做馬。每十人為一錢，百人為一兩。他的頭目，叫做花紅，細作叫做亞妹。惟永安部落最凶，共有七十九寨，散布數十州縣。自萬曆年起，到今接續不斷。小旦海賊呢？丑海賊一半是蛋戶。小旦什麼蛋戶？丑他們本是異類，慣能入水擒捉蛟龍，本名龍戶，又曰獺家。婦女大的叫做魚姊，小的叫做蜆妹。浮家海上，沒有一定巢穴。每十艇為一䑸，十罛為一朋。小舟叫䑠船，大舟叫龍艇。這龍艇長十餘丈，日間埋在泥內，夜間數十人盪槳如飛，殺掠只當兒戲。小旦難道不怕王法的？丑他們水陸連盟，相為表裡。凡官兵土目，皆其黨羽。又將珠貝賄賂有司，聽其出入。若上司利害，則以招撫為名，其實不過叫撫丁撫目，演一虛套。受撫之後，便明目張膽，搶劫更甚，此乃天意，你不聽見：北地流賊更加凶毒麼。閒話少說，分付道人們將銅鼓擡出來，恐有賊頭前來敬神，以便行事。同下外、末扮賊將，引隊子捧茶碗上
雁兒舞蕭養稱王，劉香作祖。要神喫濃茶，現條茶路。領都孫都子隨老都，似一對雙雙雁兒舞。外俺東飄子都總是也。末俺西飄子都總是也。前者着人到海寧，尋見吳六奇哥哥，要他回來一同起事，他卻執意不肯入夥。我們三十家兄弟，只得各據永安，新會、歸善、海豐、博羅、東莞數十處。揭竿為旗，傳籌為號，各立大寨于磜頭、員墩等山，鳥禽、天字等嶂。殺人祭旗，打造釘鈀狼筅、硬弩神鎗，遍行殺掠。末今欲分兵往程鄉、揭陽、龍川、長樂地方借糧，不知休咎，為此煎成濃茶一盞，去獻公王神聖，求他指示。散仔們。雜有。外此處到公王廟尚有幾里？雜就在前面。末你們將兵馬扎住，只用一人捧茶同往。雜得令。合領都孫、都子隨老都，似一對雙雙雁兒舞。下副淨、小生繡面袒臂扮蛋人，雜漁笠赤腳搖船捧茶碗疾行上
前腔八字風來，鴛鴦篷鼓。要神喫濃茶，現條茶路。雲棚雀室駕飛廬，似一對雙雙雁兒舞。副淨班首坐望斗，春堂響振天。小生身無破布葉，莫上夢香船。副淨俺們蛋戶頭目是也。小生俺蛋家向有徐、鄭、馬、石四大姓，海上稱雄，官兵難敵。近日延請潮州豪傑，奉為主帥，特遣我等向公王廟獻茶。前面是了，爾等將船泊好，待俺二人敬神去。雲棚雀室駕飛廬，似一對雙雙雁兒舞。
下丑道士上遠遠望見燒香的來了。徒弟，快些敲動法器起來。內擊鐘鼓介外、末引卒捧茶上不用占雞骨，何須驗竹花。副淨、小生引卒捧茶上清廉好神道，但飲一杯茶。外請了。我們都是祀神的，一同進去。見丑介神總納福。丑列公到來。外我等虔備濃茶，乞神總獻上。丑使得。獻茶介列公請通誠。徒弟，打起銅鼓來。外、末等拜介合
銷金帳萑苻頂禮，養賊全憑你。保良民原未知。一任恁般愁歎，恁般悲涕。只是裝聾做啞，暗裡周旋我輩。這一盞清茶，領受非贓賄。神人一般，一般孳孳為利。
起介丑列位站開，待我罵他。揑訣，仗劍，舞，咒罵介你這個賊神道呀。
前腔腌臢可鄙，是個糊塗鬼。手持戈，頭戴盔。為甚這般懶惰，這般聾瞶。紛紛禱告，禱告全然不理。就喫一盞清茶，還算便宜你。昏昏怎生，怎生尸居這位。
淨戴假面，武裝，執戟，怒上，舞一回下丑好了，罵醒他的渴睡了。大家來看茶路。取茶同看介好得緊！這茶路中刀鎗密密，俱是向外的。恭喜！外、末、副、小生喜介多謝美罵。就此先謝神聖。拜介再謝法師。拜丑介丑此次得利回來，要比平時加厚方妙。眾這個自然。告辭了。錢沾利市酒，身佩吉祥刀。射利開銅弩，飄洋仗鐵篙。下丑徒弟，閉了廟門，將銅鼓收進去。
破金歌雌雄鼓，打的做鸛鵝叫。鷓鴣斑，守不住蝦蟆跳。公王菩薩太蹊蹺，罵難熬。呸！才曉得是一位頑皮賊神道。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