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雪中人/第三齣
第三齣 角酒
丑院子持書上修書聘書獃，好名請名士。自稱著作家，人笑不識字。我乃湖州莊員外家院子，因家中要修朱閣老的什麼遺書，聘取四方名士入局。聞得海寧舉人查相公才學過人，特命我送來書幣，敦請前往。不免一路問去。正是：不惜黃金買心血，要圖青簡刻官銜。下生披裘上
北雙調新水令好溪山都被凍雲埋，透簾櫳雪痕猶白。停樽難獨飲，掃逕待誰來。我查培繼。你看積雪未消，新寒加厲。兀坐空堂，好悶人也。說甚麼瀟灑書齋，我且向前廳門外散步一回者。可有個灞橋邊跨驢客。下淨鐵丐空手上
南仙呂入雙調步步嬌踏碎瓊瑤無聊賴，恥作墦間態。朱門九不開，夕膳朝饔何曾霑溉。俺吳六奇。三日忍飢，一錢羞乞。因想古人，尚有絕粒一旬兩旬的，何足介意。為此衝寒而出。呀！這雪又下得大了。你看這門道中倒也寬廠，俺且在此避一避，有何不可。朱履欠安排，比雞鳴狗盜人尤憊。正中立介生上
北折桂令拂簷楹鶴羽毰毸，霎時間樹變瓊林，庭列瑤階。見介呀！此何人也？看了他戟挺鬚眉，鶉懸衣袴，鵠立形骸。我聞街市間，有手不曳杖，口若銜枚，敝衣枵腹，而無寒餓之色，人皆稱為「鐵丐」者，是汝耶？淨然。生真壯士也！那些兒黃金減色，多應是寶劍塵埋。壯士能飲乎？淨能。生妙阿！請到後面去。淨不敢。生壯士。俺是個本色迂獃，卻配你假相癡騃。向中堂飲啖縱橫，算前生緣分應該。
淨既承官人美意，敢不勉拓褊衷，追陪雅量。生小廝們走來。副淨、小生上來了。呀！這花子怎麼到廳上來？生不許胡說。快將松爐內獸炭添滿，取暖酒巨觥來伺候。副淨哥阿，我們官人，今日方雅到個、豈有此理的、古而怪之者也了。擡火盆取二桌上下斜對，陳設酒器介生汝以觴飲，我以卮酬。把大杯送過去。副淨輪斟介淨舉杯介謝酒。豪飲介
南江兒水酒似天河瀉，杯從北斗開。放長鯨吸盡江和海。生將所有肴饌，都送上去。淨風捲殘雲吞來快。生再斟。淨怕流星趕月斟來怠。副淨阿呀！你多大肚皮，裝得下去。淨彌勒腰垂一袋。生再取兩彘肩來。副淨可喫得。淨好。大嚼屠門，請看軍中樊噲。
生大笑介壯哉！奇人也。副淨背介怪哉！餓鬼也。淨一面飲，生唱介
北雁兒落帶德勝令浮蛆瓮，何煩玉碗篩生彘肩，那用鸞刀解。渾不似罵座貪杯客，果然是封侯食肉才。呀俺好似看舞劍壯心開，俺好似聽潮聲雄心快。若不是文舉停杯待，怎得見廉頗健飯來。奇哉！抵多少剡溪舟專尋戴。豪哉！羞殺恁太常家但喫齋。丑持書上
南僥僥令雪侵衣袂濕，風壓帽簷歪。一路問來，此間是了。有人麼？副淨是誰？丑我是湖州莊府下書人，要見你主人的。副淨少待。入介啟官人，外面有湖州莊府家人求見。生着他進來。副淨喚丑入。丑查相公在上，小人叩頭。生起來。你是何人所使？丑小人是湖州莊廷鉞員外差來，送書幣的。延請相公前去主持書局。出金介這是聘儀百金，伏惟笑納。生管家，可曉得所修何書？丑是閣老遺書名史概，要借你具三長班馬才。生
北收江南呀！魯春秋，豈可浪編排。晉陽秋，焉敢私登載。管家，這書儀，我也不拆開觀看，煩你帶回去，你道我風痺兩臂不能擡，腐龍門暗病難寧耐。丑我主人慕相公名重，一定要借光的。生禁聲。可勸你主人，此事不必辦理為妙。莫包藏禍胎，莫包藏禍胎。恐他年不但棗梨災。
小廝，送他出去。丑呀！如此拒絕，只得回去。好掃興也。下副淨官人，修書是好事，為何不去？生此乃好名之人所為，必遭奇禍。你們那裡曉得。再取酒，勸壯士十大碗。淨起立，背介這官人不是書生流輩。可敬，可敬！
南園林好他電巖巖雙眸鏡揩，貌堂堂玉山自排。沒半點儒生情態。副淨請喫大碗。生壯士，俺再陪你十杯。淨飲介乾。強弩末，再全開；神臂力，不能衰。
生亦飲介乾。
北沽美酒帶太平令罄平生痛飲懷，罄平生痛飲懷。把鬱鬱向君開。連乾介乾，乾，乾。淨亦答乾介生起立，醉介我本是荷鍤劉伶死便埋，甚浮生可愛，老居士，號乖厓。壯士，我醉欲眠矣。哪，看天地風雲變態，看古今榮華機械。副淨扶生介夢境中更番驚駭，戲場中更番利害。恁呵，眉開眼開，笑吟吟都無掛礙。呀！誰似你做一個清閒乞丐。
下小生你也去罷。副淨持裘上來，官人說你身上寒冷，將此狐裘贈你，你要不要。淨官人所贈，俺怎麼不要。披裘介咳！傾翻北海千杯酒，繫住浮雲一片心。竟下副淨臭賊！謝也不謝一聲，竟自去了。哥呀，這是那裡晦氣！伏侍了花子一日。小生官人賞識，自然不差的。副淨扯淡，收碗進去罷。
南清江引碗和盤，精光不用揩。還了酒肉前生債。明日把大門緊閉，不要叫他又走進來。這臭賊，今夜必定脹煞了。羊從廟裡來，踏爛園中菜。明日門口若有人問起，只說是韓湘子結交了個李鐵拐。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