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桂林霜/第十八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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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齣 烈殉


小生扮千總上巢覆無完卵,天寒有後凋。俺房千總,奉令同李千總,看守馬大人公館。方纔元帥將兩個小公子取去,不解何故。待兄弟回來,便知下落。丑上阿呀!哥哥,那馬大人好一個忠烈男子,眼睜睜看着二子被殺,斷不降順,反奪得兩個小腦袋,把大將軍劈面打去,因而亦被殺害。小生了不得!這等可敬。還有跟隨廚子、小廝,同一個老頭兒,共是九人,皆一齊大罵而死。小生咳!這纔不枉為人一世。你我活着,不如豬狗呢。各幹各的,管他則甚。小生夫人們尚不知道,你在此歇歇,我爬到後面牆頭上,告訴他一聲罷。使得。分下老旦夫人上


商調過曲〕【金絡索移來鬼一窠,摘去兒雙個。死後全拋,活在如何割。方纔賊營將兩個小孩兒取去,諒來以此挾制老爺。咳!皇天呀!我馬家總是一死,如何遭此慘酷。叫他刀頭子喚爺,弟呼哥。將三副肝腸做萬寸拖,兒心戀父身難脫,爹意疼兒劫奈何。遭奇禍。待把夫妻罪孽問閻羅。小生立高處介告夫人知道,馬大人和兩位公子,俱已歸天,九個下人一同被害了。老旦怎麼說?小生再說老旦大哭介小生淚下老旦阿呀!皇天呀!一家人半壁山河,到今日銷除過。旦滿裝,董氏奔哭上


前腔收場直恁麼,結局纔真個。婆婆,事已至此,不必悲傷。妾年二十有七,自同受困以來,于茲四載。夫子偕逃,杳無消息。幼男弱女,飢寒而死。媳婦所以隱忍偷生者,因公婆尚在,或者萬一得出水火,今無望矣,願速相從地下,就此拜別。老旦賢哉媳婦!爾志既定,九泉即可相聚矣。旦拜介有甚徘徊,兀自貪全活。老旦泣避下奴先叩鬼門,待婆婆讓小叔隨翁半步多。鬼門設桌旦登桌,自掛,繩脫,反跌下,血被面介哎!拚遊魂污血頭俱碎,這烈膽包天志不磨。又登,掛繩介牢拴縛到今朝纔死愧蹉跎。作縊介,下老旦哭上阿呀!媳婦的兒也!眼看他七尺青羅,把一寸香喉鎖。小旦、貼青衣同上


前腔先登勇遜他,後勁身留我。小旦劉家妹子,大奶奶已經盡節,我與你就此效顰何如?顧家姐姐,我向來說:「見危授命,只當逢場做戲。」不料你我果有今日。小旦便是。一對裙釵,値得些兒個。誰家燕子樓,愛延俄。誰抱箜篌止渡河。各解帕介小旦妹子請。姐姐不要謙了。便衾裯共抱分前後,怎魂魄隨肩沒右左。同上桌并立介小旦此刻老爺靈駕,不知何往?和你一路訪去。天空闊,雲旗閃閃漫差訛。同掛下老旦哭上我的顧、劉二姬呀!兩嬋娟,同閉秋波,似並蔕蓮花落。


旦漢妝苗氏持帕哭上大奶奶呀!


前腔私恩領受多,泉路追隨可。奴家苗氏,乃馬公子之妾也,聞大奶奶已經自盡,特地趕來。望拜介阿呀!大奶奶呵,捲被薰衣,尚有青衣我。上掛下小旦、貼滿裝綵袍上快來呀!天教姊妹們,沒騰挪,殺賊真慚謝小娥。小旦我二姐,年方十八。我五姐,年方十五,爹爹已死,我家今日闔門盡節,姐姐,你看嫂嫂、苗姐掛在一處,顧姨、劉姨掛在一處,到也好看。我和你也掛在一處,你代我將帕兒掛牢些,不要像嫂嫂跌得這般苦惱。小旦妹子,此事要出于情願,你不可埋怨我呢。什麼話!衛大夫恥獨為君子,姐姐恁地輕覷我來。小旦如此將帕來,我代你拴結。貼遞帕,小旦上結介只當秋千,並作登仙戲,夏五同沉競渡波。小旦妹子,上來呀來也。慈雲座,願雙雙長伴白鸚哥。同掛下老旦上我的兩個嬌兒呀!兩枝花,未嫁嬌娥。比不上賠錢貨。


婆子們過來。淨、中淨扮老嫗哭上夫人說甚麼。老旦你們將六位屍身,逐個解下,用單衾包好,放在一處。袖出牙牌介將牙牌各各拴在上面。曉得。同下老旦吾事畢矣。


金甌線解酲全家陷網羅,四載同寒餓。恁大疑團,今日纔參破。收稍沒處躲。收拾好了,夫人請看一看。老旦再瞧科,三對香軀單被裹,六堆黃土難安臥。不知他父子屍骸在那處拖。解帕叩頭介皇天后土在上,命婦馬雄鎮妻李氏,就此望闕謝恩。阿呀!李氏呀李氏,你三十九年之身,今日全受全歸,得以從祖姑趙太夫人含笑九泉矣。上桌介安排着,六十年家運,大劫重過。


縊下淨上夫人歸天了。哭介中淨上老姐姐,不要哭了。我方纔點點人數,老爺那邊死了十二口;我這裡夫人奶奶們弔死了七個,我們下人十八個;投井,下弔、抹脖子,又死了十六個,只有孫師爺、陳師爺不見了。剩下你我兩個,若也死了,剛剛三十八口。你死不死?中淨我還有半壺燒酒,等我喫完了再死。你哩?我肚子發脹,待我出了恭,來陪你。中淨忘了,你我把夫人解下來,包殮好了再講。是極,是極。同下小生千總上適聞內裡喧鬧半日,此刻為何靜悄悄的?待我望望。上高處介啊呀!滿地死屍,竟是合門盡節。難得,難得!一面報知元帥,一面與李兄弟將各屍身分別焚化,悄悄兒送他城北廣福寺去。記明人口,暫時掩埋罷。正是:忠臣烈婦同天性,正氣由來不可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