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瓊花夢/第二十八齣
第二十八齣 遇仙
扮呂仙上一粒粟中藏世界，半升鐺裡煮山川。自家呂洞賓是也，且不說俺的來由，略說幾句修行大意：俺仙家修行像甚麼？像那種瓜在土，只怕不曾到那時候；若到那時候，自然會熟起來。又像磨杵為針，只怕沒有下得工夫；若下得工夫，就要尖也容易。有一等學道的，好像那掘井一般，掘到一二丈，未見水湧泉流，忽然住了手腳。咳，可惜了！將從前時日，拋向無用泥沙。就是得道的，也像累臺子一般。累到八九層，謂可梯雲捧日。倘然有些差池，咦，也危乎！怕一陣罡風，吹做幾堆瓦礫。這叫作：百尺竿頭，休教退步；九還爐內，纔得成丹！說便是這等說，只是從古來的神仙，哪個不是打修行中來的？沒奈那業海日深，只道仙真難遇。咳，不說別個，即如貧道，自證仙班，心期度世，這神州赤縣，哪一處不走到，哪一個不見來？則都是些酒肉皮囊，利名軀殼，你叫俺怎的下得手？笑介真個是：藥醫不死疾，佛度有緣人。大眾，你道貧道此來為甚麼？內為甚麼來？呂則為揚州蕃釐觀中，那一株瓊花，原是貧道手植。有兩個看花仙女，謫在凡間，與現今封楚國公的江生，成了配偶。這江生，原也是星宿轉世。貧道特來指點一番，教他夫妻密證潛修，以便異日度他同去，上補真官之位。只是俺仙家蹤跡，須要變化纔妙。且到那邊，自有道理。虛下
仙呂雙調夜行船生晉巾道服，二旦淡妝，貼隨上。生苦擔肩頭纔卸下，向雲泉笑覓生涯。二旦笙鶴樓高，水田衣淡，真受用清閒瀟灑。
集唐生林下何曾見一人，旦野花啼鳥一般春。
小旦仙家未必能勝此，生猶欲高深訪隱倫。
俺自謝政家居，優閑自在。只奈此身易老，大道茫然，意欲為雲水之遊。或者撞着異人，求他指示長生秘訣，然後歸來，與二位夫人驂鸞乘鶴，豈不是好？二旦但憑相公。則怕相公得了仙道，撇下妾身也！生笑介怎說此話？呀，這一陣風恁香也！呂扮老人白髮背葫蘆上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此間已是他堂中了，不免按下雲頭，打坐則個。打坐介貼作睹見驚介好古怪，哪裡走出一個老漢，在堂中盤膝而坐？生怎樣打扮？貼唐巾道服，身上掛着藥葫蘆兒。生原來是個道人，我們同去一看。見介生道丈何來？呂貧道從岳陽而來。生因何到此？呂偶然借坐。
忒忒令生好鬚眉蓬山道家，是浪跡雲蹤閑踏。這紅塵十丈，怎煩伊駐劄？敢要打齋，莫不是向齋廚乞胡麻？呂搖頭介。生敢為佈施，莫不是丹砂牀內，要千金配搭？
呂笑介俺們出家的，要錢則甚？二旦背語生介此道定與相公有緣也。
沉醉東風生可是三生石同餐絳霞？轉向呂揖介。呂你敢要學仙麼？生正是，但恐緣分淺根基庸下。呂你道古來神仙，哪個不是凡人做成的？但不知你念頭拿得定麼？生求上藥，種黃芽，已拋除塵雜，甚牽纏一齊丟下！只是要問道丈一句話兒，你金丹自佳，《黃庭》自達，如何放着霜痕點鬢華？
呂你嫌俺衰老麼？這個不難。起向鬼門，取去鬍鬚，變作少年介生、旦大驚介這是怎麼說？
江兒水生鬚髮驚全變，儀容原是他。怎把個蒼顏忽地成儒雅？俺今日遇着活神仙也！拜介俯首仙師隨鶴駕。二旦同拜介乞登天挈帶渾家罷，這背癢難辭鞭打。願持帚天門，掃一片紅香飄下。
呂如今還不是你們去的時候哩。生要甚麼時候纔去呢？呂你塵緣雖了，渣滓猶存。我有神丹在此，解葫蘆付生介付你收用。待你夫妻着實勤修苦煉一番，那時我自來接引。生俺怎的放師父去也？呂指介那邊又是一位來了！生、旦回頭介在哪裡？呂急閃下生、旦呀，怎的一陣風，驀地不見了？貼指虛空介那雲頭上不是師父麼？生奇也，奇也！
玉交枝雲車風馬，上青天長梯漫爬。二旦適纔我們扯住他袖兒，可不帶上去了？生笑介你雖然楚腰纖細纔盈把，也只恐羽衣人鶴背難加。看手中葫蘆介則這藥葫蘆兒，還怕也飛將去。俺什襲藏來自捧拿，這泥丸煉就能飛化。脫凡胎靈丹這些，覓仙蹤滄洲那答。
二旦看桌上驚介原來還有幾行字在此！生念介「袁、鮑本瑤池二女，為看瓊花，驀地情癡。恰撞着奎木狼，荊州謫墮；虧了花使者，暗遞詩詞。投邊塞，橫戈草檄；步瀛洲，紫閣丹墀。中書堂十分富貴，洞房中一對嬌姿。若不是回頭恁快，也幾乎失腳難追。幾丸丹勤修苦煉，十年後駕鳳驂螭。似劉綱帶着夫人同去，勝簫史只有弄玉雙隨。你若問俺是誰來度引，則曾向岳陽樓沽酒題詩。」呀，原來就是呂仙翁，俺拜得着也！二位夫人，看這仙師之言，則花神詩句，字字應驗哩！
川撥棹看這仙翁話，信玉女詩非假。猛然間題破瓊花，猛然間題破瓊花。這一場風流顯達，教我莽奔馳，空記掛，又誰知你暗中人一手拿。
看來這段緣分，都是二位夫人攜帶的。向二旦揖介
嘉慶子記孔雀屏風雙擺下，怎知你帶挈牛郎泛斗槎，偕老在五層臺下。合乘鶴蓋，擲丹砂，乘風去，到仙家。
二旦若非相公急流勇退，就是奴家二人，也不免終淪苦海，怎得今日呵！
豆葉黃二旦合想前生眷屬，夙世根芽。得傍你奎木精華，也渾不記蟠桃樹下。槐廳笑別，鹿車共拿。修得到今生完美，修得到今生完美，享用了富貴文章，風月煙霞。
丑上大爺、二爺俱已升轉，有家報在此！生不看罷了。
玉抱肚生、二旦合銓除降罰，小兒曹官場任他。既勾銷眼底繁華，合回避耳畔喧聒。憑伊丹筆掌黃麻，俺向這雲海回頭一笑差。
生奚囊，你可去打掃一間淨室，待俺和二位夫人修真煉道，專候仙師接引。一切家事，你們料理，再不許來纏擾我！丑小人理會得。行介
松下樂眾合休提紅袖拂烏紗，三十載光陰一滾茶。忽撞着神仙來點化，是機緣湊上《南華》。看破了眼前花，跳出了鬼八卦。尋着了本來家，向凡人打一個哈哈。
尾聲從來收場的歌舞煩喧煞，俺今日提出方外團圓冷淡些，只當打一下晨鐘喚醒他。齊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