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瓊花夢/第二十七齣

出自中國古典戲曲資料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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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齣 辭榮


生三髯晉巾便服上功名富貴草頭露,兒女夫妻錦上花。下官一介書生,累官台輔,懸金拖玉,二十餘年,生平之願足矣!只是繁華如夢,須防漏歇鐘鳴;熱鬧收場,休等歌闌席散。到這地位,若只管浮沉宦海,迷戀世途,豈不是個癡漢?已曾屢章告退,主上再四勉留。昨日禮部放榜,兩個孩兒都已得中進士。我謝恩表內,又力懇歸田。怎麼還不見命下?二位夫人出來也。旦、小旦便服上


中呂引子剔銀燈閒話繡圍金鎖,覷生介朝房畫堂深坐。見介


夫人,你並蔕嬌花相府蓮,只愧我風流潘鬢欲蒼然。相公燕山又發新蘭桂,小旦齊着宮袍赴御筵。正是!兒子曲江赴宴,也該回來了。內響道介外、末扮二子冠帶上


剔銀燈後世業青箱,家聲黃閣,又把龍門雙躍。宴罷慈恩,戲彩袖庭階趨賀。


我兄弟賜宴回來,拜見爹爹、母親去。見拜介華萼連枝茂,椿萱種德高。每占烏鵲喜,二旦分得鳳凰毛。外、末爹娘在上,容孩兒敬一杯喜酒。進酒介


中呂過曲泣顏回外、末新綠剪宮羅,袍花映鴨頭杯杓。兒曹頑鈍,吾親幾費礱磨。雖則雙標偶奪,報春暉,寸草終微末。孩兒不願別的,只願飽堂餐,舉案齊眉,戲斑衣弄烏喂雀。


前腔青燈黃卷昔研摩,俺也受盡了朱衣摧挫。似你渾如拾芥,雙雙年少登科。笑指二旦介不是這二喬深鎖,怎的你一鞭兒撞的煙樓破?俺的事如今完了也,有你接書香報國從今,掛朝衣歸田應可。


丑急上唐老爺奉了聖旨,已到府門!快擺香案!二旦迴避下小生蒼髯幞頭,從人捧冠服隨上小生有欽賜蟒服在此!生更衣同外、末跪介小生讀詔介皇帝詔曰:卿以碩德雄才,外靖邊疆,內掌鈞軸,勳勞懋著,廿載於茲。正宜為國棟樑,顧乃力求退隱,朕雖慰勉,終不肯留。今特晉爵楚國公,加實封一千戶,其餘食邑如故。長子江深,次子江浩,俱授翰林院編修。仍差輔臣唐介齎詔宣諭,欽哉。謝恩!生、外、末同叩頭呼萬歲起介。生、小生相見介。外、末跪謝介小弟愚父子,俱賴老先生栽培之力!小生這是聖恩,小弟何功之有?外、末送酒介小弟今日富貴,想起從前那段窮寒光景,連妻子也是不知的,則除非老先生知道—


不是路窮鬼愁魔,淚介罍恥瓶空廢《蓼莪》。你知己同生我,就是當年鮑叔再如何?記得那日在尊府閒談,被那卓子然羞辱一場,連累老先生淘氣。小生此人革職已久。平白的起風波,焚冠只為投戎幕,獻美又幾遭斷女蘿。小生聞得那黨同之子一敗如灰,也是假山人之報。生笑介君知麼,山人舉世無真個。如今也都罷了,把世情忘卻,世情忘卻。


前腔小生契友無多,俺與你束髮相交鬢欲皤。又喜的登黃閣,鹽梅鼎鼐共調和。只是一件,兄年力正強,拂衣先去,我輩猶然戀戀於此。愧如何,鵬搏早逐冥鴻作,似俺這衰鳳依然戀舊柯。老先生乃朝廷柱石,怎說此話?小生小弟也就要謝事了,將高臥,笑介難道只伊偏會藏丘壑,也須同樂,也須同樂。


起介小弟還要回覆聖旨,不敢久停。明日同种樞密在長亭奉餞。這不敢勞。外、末打躬送介請二位夫人出來!二旦冠帔上恭喜相公,如今是楚國公了!這還不叫喜,另有一件大喜事哩!二旦敢是二子俱授翰林?也不在話下。聖上如今許我回去了,這不是大喜麼?二旦原來有此。快取巾服來!丑應介背介老爺當初丟了方巾、要戴紗帽;如今又丟了紗帽、要戴方巾,倒也好笑。取巾服上生換衣介二位夫人,我今日一面具疏謝恩,一面就起身回去,你們隨了兒子在這裡罷。二旦願隨相公同去。生笑介若同去,也要換了荊釵布裙纔好。二旦做老爺的捨得紗帽,難道做夫人的捨不得這頂鳳冠?換去就是了。取下冠帔介外、末跪介爹媽同去,孩兒焉敢獨留?也情願乞歸終養。我兒不要如此,聽我道來:


漁家燈清華選,皇恩最多;功名事,流光易蹉。要盡伊臣子心期,怎許把爹娘戀着?外、末怕沒侍奉的人兒。生指二旦介自度尚不到衰頹過,有這對賢孟光,還堪伴我。二旦合知麼,叮嚀你弟哥,列班聯學爹行較可。


快收拾行李來!夫馬門外伺候。不用夫馬了,只要一乘小車,二位夫人共坐。老爺呢?策蹇出都。雜推車、丑牽驢上外、末哭扯不放介爹爹、母親,怎拋的孩兒去也!


尾聲俺只為人間事了非拋躲,外、末孩兒一定要同去!你好似戲本開場怎歇鑼?則要你宦海回頭還見得我。


外、末哭倒介。生策驢趕二旦車急下外、末呀,爹爹、母親當真去了,須索趕送一程。


集唐拖玉腰金報主身,已將心事再三陳。
相逢盡道休官去,解釣鱸魚有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