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翡翠園/第四齣
第四齣
點絳唇外上咫尺青天，神眸如電。如蓬轉，善惡姻緣，果報無差件。
白善哉！善哉！人間私語，天聞若雷；暗室虧心，神目如電。小聖採訪使是也，除夕屆期，巡察人間善惡。今有舒德溥，陌路捐金，完人骨肉，小聖飛奏天庭，奉玉旨填入天榜，伊子來科取中狀元。但那生目下正當厄運，須賴趙家女子營救。我神當于空中預報，兼使趙女聞知則個。立高介舒生舒生，今夜烹苦菜，來科中狀元。告語已畢，我神再從各處訪察去也。凡事勸人休碌碌，舉頭三尺有神明。下
秋夜月副背包匣上唱到處鑽，入戶穿房慣。有女妖嬈誇身段，穿珠點翠多新款。要錢財滿貫，便欺心不管。
白老身夫家姓趙，原籍湖州，三十八代家傳，穿花點翠為活。雖是拋頭露面，則落得穿州撞縣，憑你相府侯門，直進直出。所生一個女兒，小名叫子翠兒，勿但面龐標致，更兼心性聰明，做出來個生活，十人九傲。近因我夫主亡過，帶渠出來，一隻小船，來到這江西省城裡，尋趁過日。且喜那些大人家，見我裡囡兒生得好，巴勿得親近親近，頗有生意。年前，麻長史要穿一頂萬壽珠冠，送到寧府裡去上壽，限定正月二十日就要完工。今日是歲朝，只得同了囡兒，就去動手。個是舊主顧，要討好點個，這也不在話下。一向小船歇在麻府裡莊房左側，舒秀才厾門前。舒家有位大娘，十分賢惠，拿我囡兒親生大細看承。那秀才遠館湖廣，直至昨夜除夕歸家。你道阿奇厾，二更時分，我裡在船裡剛剛睡下，只聽得空中高聲叫喚說，「舒生舒生，今夜烹苦菜，來科中狀元」。勿知個是啥出處，今日歲朝，未到麻府，先到舒家裡去，只算拜年，問渠丟介個細的，好出去報新聞。翠兒，背了包裹，快些上岸來，打點做生意去。貼背包上來了。唱
前腔心性端，懶樣梳妝扮。祖業難更換，只得拋頭露面街坊串，且由人使喚，也由人侮玩。
丟包介白咳！不做這牢生意了。今日是個歲朝，還不得安閒哩！副行業落在其中，不得安閒就好哩！那麻府珠冠要趕完，寧府上壽，年前下定，原約歲朝動手。他家小姐一向最喜歡你的，此去須要出燙些，勿要縮縮朒朒嬌嫩哉！貼啐！我幾曾嬌慣了？副正是，老擦點，到人家去好賺銀子。貼怕道銀子不會賺，要你教道？副個丫頭介好勝個！你囉裡曉得賺啥銀子，直頭要我教道厾來？貼教道甚麼來？副個個生意，全靠移手換腳。人家拿珠子來叫你穿，要拿細個換渠個粗個，黃個換渠個白個，糙個換渠個光個，石角個換渠個圓渾個。只要穿得好，使別人看勿出，就賺子銀子哉！貼這樣說起來，全靠欺心賺錢哩，怪道人人說你！副說我啥個？貼說你真正趙珠花。副啐！小花娘，怕道我勿是趙珠花，要你表明？貼不要說了，就依了母親，早到麻府去罷。副且慢！我且問你，昨夜臨困，阿聽得空中叫喚之聲？貼怎麼不聽得！明明在舒家屋頂上說，「舒生舒生，今夜烹苦菜，來科中狀元」。這畢竟舒家相公命中有狀元之分，故此神明空中預報。副只是勿曉得啥個今夜烹苦菜，我搭你先到裡向去，一來賀歲，二來問渠個細底，三來個隻船在河頭，原央舒大娘照管照管。貼說得是，孩兒同母親就去。副行無三五步，貼咫尺是他家。這裡已是，門虛掩在此，大娘那裡？
引老上甘憔悴，惜寒酸，桃符不換戶常關。
白原來是趙媽媽同翠娘到來。貼正是。舟泊河邊，常蒙照顧，特來拜年。副怎麼老相公、小相公都不見？老今日元旦，同到學宮拜聖去了。副讀書人元旦拜聖人，像子我裡，只在世尊爺爺面前磕個頭罷哉。閒話少說，請問大娘，老相公遠館在外，直至除夜回家，有多少束脩？度歲必然有餘。老不要說起！我家相公終歲修儀原有三十多金，只為完人骨肉，傾囊相助，不要說度歲，連昨夜晚餐也勉強哩！貼老相公完人夫婦，情願自己擔饑，這也難得，只是如何過了節夜？老不瞞翠娘說，只得唱
鎖南枝烹苦菜，當合歡。副驚白貼白烹苦菜，一發是丘腔哉！噲！大娘，你雖喫了苦菜，可聽得空中有甚響聲？老略有所聞，這是荒唐之事，那裡放在心上！唱料寒儒那得孽債完？貼扯副白噲！母親，舒相公行此陰德，上天早有報應。據神明預告，那父子必有一個狀元。自古恩施在未遇之先，趁他們正在艱難，何不量情捐助？料想日後決不相虧。副也使得個，我裡設法斗把米來送渠喫個飽便罷。貼呸！這樣小器！年前麻府送來三兩銀子，現在匣中，取來送與大娘罷。副介騷花娘！銀子是土塊了，就是三兩介？一來阿是你看上子渠厾小官人厾哉？貼自家女兒，虧你講出這樣話來，羞也不羞！副倒是我勿是。罷罷罷，喬你勿過個哉，憑你主意罷。貼待孩兒取來。取介大娘在上，大娘艱難之際，元旦何從告人？偶有麻府相送三兩，轉送大娘度歲。唱只是貽笑，輕微不夠供朝爨。老白雖承厚意，只是不好受得。貼一點敬心，這是必定要受的。老如此，只得權且收下。副這便纔是。我兒，別過大娘，往麻府中去罷。副貼合唱生涯小，辛苦拚。白今日歲朝，還不得唱侍妝臺，久陪伴。
老白生意事體，論起來不好阻擋。我家相公常說，寧王素懷不臣之心，長史亦是奸險之輩，媽媽和翠娘在那里走動，須要十分小心。唱
前腔他恃着王侯寵，全無曠達觀。白就是我家住房與他東莊逼近，唱欲待知機遠害，奈先業遺傳，不便蝸居換。貼白大娘，這個休慮。長史雖是做人不好，他生一位小姐，名喚翡英，卻十分賢惠，父親每有不端，屢屢盡言匡諫。奴家因小姐平日見愛，故此長與往來。況且公道生涯，也不怕他奈何了我。老嚇！原來麻長史倒有這位女兒！翠娘，倒是老身多口了。副說那裡話！女兒向蒙大娘親生一般看待，教訓他幾聲，極是的了。合唱喜得門牆傍，骨肉般，正好賴提攜，聽呼喚。
副白就此告辭。小舟在河下，還望大娘照管照管。老慚無杯茗迎賓，貼歲序欣看又新。副大娘，我裡行商不如坐賈，和你遠親勿如近鄰。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