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燕子箋/第十三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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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齣 入闈


懶畫眉老旦上殘年官閣領春風,自課香閨針黹功。連朝女病欠惺忪,一雙白髮只有這青春種,免不得延醫將藥餌攻。


老夢臨春亂,嬌兒帶病慵。這幾日,女孩兒不知為著甚麼緣故,茶飯懶進,只是要睡,面龐著實瘦了。我十分放心不下,好叫院子去請個醫生診看纔是。院子那裡?末上聞得堂前喚,階下聽使令。老夫人,院子在此,有何分付?老旦叫你來,為小姐身子不自在,快去請箇醫生來看!老爺不在衙內,醫生不便喚進來。這街上倒有箇女科醫婆,叫做孟媽媽,人人道他的藥甚靈,須索去請他來看纔使得。老旦如此快去請來。理會得。作出門介行行去去,去去行行,此間是孟媽媽門首了。孟媽媽在家麼?丑扮老駝婦背包上是那個?


縷縷金金蓮巨,背兒弓。藥包肩上打,肉蓯蓉。我是酈老爺府中,請你去看病的。是看那一位病?是小姐身子有些不自在,請你看。如此就同去便了。聞說官衙女,病兒沈重,老娘手到有神功,盧醫也惶恐。


作到門介末稟,同進叩首介老旦女先生,老身只有一個小女,這幾日有些小恙,煩你診看一看,調理好了,重重相謝。夫人,女科是我的本行,自然用心的。老旦梅香,可服侍小姐出來,請有一位女先生在此。內應,貼扶旦上


懶畫眉輕陰小閣下簾櫳,病有根芽藥怎攻?啾啾唧唧雨聲中,無端一夜梨花送,怎教他一片西飛一片東?


旦伏桌介老旦女孩兒,你今日身子好些麼?不見得。無別樣癥候,只是再打不起精神來。小姐恕不見禮罷。待我來看看脈息,好用藥。診脈介


縷縷金小姐,你虛怯怯,怕當風。午後渾身熱,患怔忡。都說得對病。我從十七八歲看病起到如今,那有認錯了病癥的?這病容易治,待我撮藥來。咀片般般備,依方撮弄。開包撮藥介藥在此。包管一帖下去,就要好的。好時不要別樣,只要夫人把頭號梭布,見賜十來疋兒。要布何用?要打鞋面。那消要得許多?丑伸腳,將手指介你看此物,每一次面子,消不得丈把布麼?貼笑介莫說諢話。此劑藥是甚麼引子?我好去煎。姜三棗四水連鍾,煎至八分用。


還請老夫人親去熬方好。老旦如此,你且在此略坐坐。待我進去叫人煎熟了,勞你親送與小姐喫了纔去方好。這個使得。老旦下旦睡。丑扯貼前行問介梅香姐,我問你:我看小姐脈息,有些思鬱在裡面,像是個傷春病一般。你實對老娘說,是怎麼起的?


前腔非減食,不傷風。為著春容畫,兩無同。又有紅衫客,風流孽種。因此上如啼帶笑夢魂中,長叫心兒痛。


實不瞞媽媽說,小姐一向是極端重的,再沒有一絲兒胡思亂想。只為前日裱軸觀音像供奉供奉,不想裱背鋪裡,錯發了一軸畫來。敢是錯了喫惱?倒不好惱,倒是好笑。怎麼好笑?那曉得錯來的是軸春容畫,上面的一個女娘,與俺小姐像一個印板兒印的不差。那女娘身邊,又畫一個如花似玉的郎君,生得標致。我小姐看了,像是心上就有幾分想著那人兒一般。偶然把這節事情,在箋上題一首詞。又古怪得緊!怎麼又古怪?剛剛歇了筆,卻被梁上飛下個燕兒來,銜將去了。故此從那日起,小姐心上,只是這樣懨懨答答的。梅香姐,你這些都是鬼話,哄你老娘不得的。從來那裡有個不見面害相思的?我不信。真話與你說倒不信,你看小姐睡熟了,我悄悄取那畫與你看,便分明了。你可取來,取來!貼取畫,丑看驚介原來果然有這事!只是我也像認熟這一個女娘,一時想不起。偷看旦介實是像小姐不過。媽媽,我認不得字。小姐說,還有作畫的人兒名姓在上面哩。我為著寫藥方引子,粗粗認得幾個字,待我看來。看唸介「茂陵霍都梁寫贈雲娘妝次」。真個有個名姓。這樁事兒也奇不過了,所以他便這等胡思亂想,害出箇傷春病了。只是這不見面的相思,倒底感得輕鬆,也不難治。你且收了畫去,怕老夫人出來看見,不穩便。老旦持藥上熬將參麥黃湯熟,送與櫻桃絳口嘗。女先生,熬熟了藥在此。丑接藥,請旦醒喫介喫了藥,且扶進暖所在睡睡方好。好飲霍香通氣散,須煩破故紙中人。貼扶下


前腔外吉服,末隨上歸思切,宦情慵。承恩知貢舉,絳紗籠。老旦相公來了。外與老旦揖介牽掛嬌兒病,好生珍重。夫人,女孩兒好些了麼?老旦適纔接此位女醫來看,說不妨事。煎了藥喫,方纔扶進睡去了。丑叩首介有勞你了。小姐病沒要緊麼?不敢。小姐病,是略略傷了風,心上也有些煩鬱。只消用一兩服藥,就平安了。如此卻好。夫人怎麼處?女兒病還未好,下官又奉命知今科貢舉,即刻便要入場。這女醫可賞他銀一兩。以後小姐要藥,差人來取。為帖廻避關防,你不便進來。小姐好時,待我出場後重重相謝便了。賞丑,丑謝下棘闈一月不通風,關防莫疏縱。


雜扮巡綽官領人役上嚴封棘院諸生坐,新築沙堤主考行。小官巡綽官是也。帶領各項人役,伺候酈老爺入場。借重大叔稟聲:分房監試在至公堂,候老爺喫入簾宴,等久了。末稟介夫人請進,下官就要入場了。別老旦介暫點朱衣收秀士,好開青眼看嬌娃。老旦下外出,眾官役見介那巡綽官過來,我有關防告示一道,可即行刻出印了,遍處張掛,不可遲漏。末發示,兵接,讀介


皂羅袍山岳君恩隆重,南宮大典,濫及愚蒙。從來家世大江東,讀書以外惟耕種。並無弟男遊學,也沒親知伴從。庵堂食店,休教隱容。但有奸徒打點與我嚴拿送。


作發出刻介請老爺起行。院子送老爺。你年紀老成,衙中一切,著實要嚴緊。進去罷!知道了。


前腔頭踏齊聲歡踴,至公堂上,高宴春風。兩傍挨擠鬧冬烘,中間一溜沙堤空。眾喝介開來,開來!馬前喝道,靠西靠東。街心欄柵,一重兩重。真個關防嚴緊並沒絲兒縫。


彩仗春聯白鼻騧,晴風御路踏平沙。
玄都觀裡花千樹,肯使門生隔絳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