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斷髮記/第二十九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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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齣 柳直呈郎


水底魚兒淨扮柳直上病惹沉痾,空思拆齒梭。心無別個,晨昏只想他。


自家柳直便是。因赴京科舉不第,擔閣數載回來。自當年同丘懷義設計害了王才秀、李德武二人,欲謀他妻子做我渾家。不想裴矩大人,向留在京,淑英娘子因孝服未滿,且無人主婚,堅執不從,我為他鰥居至今。近聞裴大人致仕回家,我已令人去王婆家打探消息,諒有家報。這幾日心神顛倒,無以自娛,我不免叫書童出來,伏侍我。叫介丑扮書童上


前腔自小跛蹩,行行步怎挪?諸般懶做,惟勤去守鵝。


大官人喏。書童,我因淑英娘子親事未成,朝暮思量,此心實無聊賴。你平生乖覺,若替我解得這場憂悶,我大大賞賜你。這不緊要。同大人到勾欄裡去,請個大姐來陪你就是好了。不好。再莫若踢行頭、打雙陸、下象棋、呼鷹、放犬,皆可為樂。我若要幹這等事,淑英娘子聞得,只道我是個輕狂男子,怎肯嫁我?你再說來。我不如唱歌詞、舞雜劇、翻筋斗、替大官人解憂悶了。好則好,我所思者是婦女,你為此,男子之樂矣,非我之所好。若扮作一個女人,卻好。我就扮作淑英娘子,何如?是了。把我死的院君衣服,你去扮來罷。丑扮介淨笑諢介淑英娘子,拜揖。柳解元少禮。娘子請坐。丑介小生為了娘子,千般百計,坐想行思,且一言難盡。向蒙大人垂慕,妾豈無意?但為禮法所拘,不能如妾所欲也。小生幸得一睹,宜當告訴。


山坡羊我為你,忘飲食,肚皮兒不知飽餓;我為你,棄工夫,心意兒全然懶惰。我待要倚富豪恃強暴,將我院君娶了;又恐怕律條嚴、法度緊,招災攬禍。幾時得解羅帶、入繡幃、紅翻翠滾?任將我臉兒上、腿兒邊、手撾腳[⿰足剁]。院君院君,當奈爾何?枉教我長吁短嘆搗枕槌床也,倒惹得腸兒痛、心兒癢、痛癢難摩。院君,我的妖魔!我念了些救苦難觀世音彌陀。院君,我的妖魔!你忍得狼子心、不嫁我?我待要死呵!


前腔我閃得你,房兒裡、簾兒下,獨行獨坐;我撇得你,被兒單、枕兒孤、獨眠獨臥。我待要匿孝服、自主婚、許我解元嫁了;又恐怕內人論、外人談、將奴笑破。似這等朝忘餐、暮廢寢、千思萬想,真個是捱一時、度一刻,捱度不過。解元、解元,無可奈何。不能彀天長地久、倒鳳顛鸞也,枉教你癡心待、死心守、不得諧和。解元,我的哥哥!你撞了箇活地獄十殿裡閻羅;解元,我的哥哥!把一箇唱「山坡羊」書童,當了個老婆。


淨作打丑介丑走下院子,你回來!王婆怎麼說?王婆就來見你。


水底魚兒丑上主顧多多,終朝醉馬馱。張家請我,李家又倒拋。


見介王婆,裴府裡親事如何?柳解元,你這頭親事湊巧得好。裴老爹京裡回來,叫我進府中去,道:王婆我小姐守寡在家,今欲把他嫁人,你有相應人家你可替我尋下一頭。你怎麼回話?我說城外柳侍郎之子,人才出眾,家道又富。他說:家事不必問,只要那子弟生得標致,我便許他,可引來見我。以此沒奈何,柳解元,只得要同我去見他。有這話!喜殺我也。就同你去,那管家的,可取十個表裡來。行介末扮老院上迢遞朱樓廣,崔嵬甲第高。侯門深似海,不許外人敲。見介院公休怪,此位柳解元,到這裡你老爹府中呈郎,敢煩你通報。末介


生查子外上好怪我孩兒,久把青樓鎖。厲志比共姜,獨守孤燈火。


丑進稟外介淨見拜介院子過來!末介我看柳秀才,儀容舉止,不下李生。今欲把小姐許他,取回我府中起嫁,你說何如?只怕小姐不肯回來。我假寫個柬子去,只道我一病沉重,朝夕不能相保,他素有孝心,必定回來看我。是。


六么令文君早新寡,綠綺初彈,寶鏡重磨。鸞飛遠食玉山禾,端不愧再相如,料他也自應承可。


前腔執柯以伐柯,自愧蒹葭,得附絲蘿。行看翡翠上蘭窠,人都羨小登科。合前


前腔多嬌整翠娥,指削春蔥,目炯秋波。高妝寶髻襯鈿窩,相看取會銀河。合前


前腔歌聞蒲與荷,命出明公,令取嬌娥。歸寧父母,合相過,程途上豈蹉跎。合前


行看女婿近乘龍,翠幕屏間十二峰。
有緣千里能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