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金鎖記/第二十六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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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齣 魂訴


緱山月眾小軍引外上威重馬頭高,宦久竟忘勞,罄葵心微補聖明朝。仗金牌勢劍,奸民膽破,墨吏魂銷。


時運未來君莫笑,功名到手肯嫌遲。正是錦衣歸故里,果然端的是男兒。下官竇天章是也。聖上道我為官清正,善審冤情,特加老夫兩淮亷訪使之職,隨處審囚刷卷,敕賜勢劍金牌,體察濫官污吏,先斬後奏。為因楚州山陽郡炎天降雪,必有奇冤,先來按臨,將次入境。老夫原是山陽郡寒儒,今日到來,也叫得個衣錦還鄉了。只是下官宦遊幾年,不知親母、女兒安否若何?小婿昌宗學業如何?甚是放心不下。且待下馬行香之後,公務稍畢,差人到蔡家問候便了。正所謂公爾忘私,國爾忘家也。丑上山陽縣知縣胡圖,迎接大老爺。衙門伺候。眾傳介丑下叫左右,就此起馬到山陽縣去。眾應介


朱奴兒移車馬山岳動搖,列旌仗煙雲騰繞。官吏軍民滿四郊,仰瞻着欽使豐標。衙門到,呼聲轉高,今日裡真榮耀。


淨、丑上屬下楚州山陽縣知縣胡圖進。進來。知縣叩見老大人。請起。丑起介聞得此處炎天降雪,必有奇冤。除非是前任知縣問枉的,若是知縣手裡問的,再沒有冤枉的。只是有一個人,子烝父妾,前官把他問了罪,知縣這裡就出了他。子烝父妾,當問重辟,怎麼倒出了他?老大人,豈不聞「父母之所愛,子亦愛之」乎?這也可笑,這句書不是這個講法。古人云:「讀書萬卷不讀律,致君堯舜終無術。」大凡法所當究者,不可太寬縱了。是。前日知縣在街上經過,見一家人家在那裡大吹大擂,知縣問及,原來是慶八十的,知縣將他打了三十,問成竊盜。慶壽的怎麼問他罪?「老而不死是為賊」。太緊了。鬆又不好,緊又不好,叫知縣就難了。㕶回縣理事,不必伺候。丑應下山陽縣吏典告進。進來。吏典叩頭。文卷送上。共有幾案?二十案。外邊伺候。淨應下吩咐掩門。吹打,眾下待我將這文卷,先看幾宗。一起犯婦竇娥,藥死人命事。呀,纔看第一宗文卷,就與老夫同姓,且壓在各卷底下,另看別宗罷。丑扮土地上,拂介且住,不覺的一陣昏沈上來,想是年紀高大,鞍馬勞頓之故。且就在案上少睡片時,多少是好。困桌介丑引小旦上自別人間去不回,幾年空上望鄉臺。為因兒女情關切,又到山陽縣裡來。老身乃竇天章亡妻柏氏。因女兒竇娥含冤負屈,問成死罪。今日老相公官居亷訪,按臨此郡,正好替他開豁。不免到夢中,將女兒冤屈事情,細訴一番。土地公公,煩你引見丈夫一面。隨我來。走介這裡就是,你自進去,我在外邊等你。小旦哎喲,我那老相公嗄,妻子別了你,又早十年矣。今日特來見你,不為別事,只為女孩兒竇娥,含冤負屈,陷在獄中。你今日奉旨提刑,須索與他辨明此事。我將始末,略道幾句,你須聽者。


普天樂念孩兒離親早,遇狠賊就裡藏圈套。他要藥親母鳩占鵲巢,誰則想射鳳穿梟。你那女兒呵,他願守冰霜操,因此上挺赴官司喫刑拷。雲陽市喜得雪暗風號,僥倖得殘生暫保。相公嗄,快將他、覆盆冤案開了。


不免原把竇娥文卷翻在上面。相公,我去也,須索記我言語:烈婦臨刑日,炎天凍雪飛;要知金鎖事,須問賽盧醫。拍桌下呀,夫人,夫人!呀,古怪,方纔分明見我先妻柏氏到此,宛如白日面談,卻是一場大夢。我那夫人嗄,


前腔數年間音容杳,驀忽裡重來到。他鎖雙眉血淚痕交,叮囑我救取兒曹。且住,我女兒竇端雲,須不是竇娥。同此姓卻怎名更調?想他謹慎謙和必定災殃少。嗄,有了,再將他文卷推敲。呀,竇娥這宗文卷,是我方纔壓在各卷底下的,為何翻在上面?並無有人到此,這也奇怪。眼見得神明暗挑。你若是罹奇冤,我定當申奏皇朝。


且住,我記得夫人臨去時兩句話,「要知金鎖事,須問賽盧醫」。賽盧醫一定是個人的名字,我如今只拿此人要金鎖,定知端的。巡捕官何在?末上堂上一呼,階下百諾。老爺有何吩咐?你明早着兩個了事公差,速拿賽盧醫,取了金鎖,到晚堂聽審。不可洩漏,不得稽遲,小心在意。末應下


夢語細推求,冤情免滯留;
必將真佐證,方辨假情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