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黨人碑/第七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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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齣


隔壁三家醉,開罎十里香。幸逢明聖主,沈醉有何妨。自家長安城外酒肆店小二便是。好笑今早絕早開了店,就撞一個秀才官人進來喫酒,獨自一個對壁噇介,半觔頭壺,竟喫了十來壺哉,還在裡面亂嚷:「拿酒來!拿酒來!」勿知裡身邊有什麼東西沒有?竟像要喫殺裡個娘老子哉。生作醉上酒保。咦,醺朵哉。不喫了,我去了。相公算帳。十壺酒,一隻豬耳朵,一碟鹽荳。生搖手𠍽個勿曾喫,不要算。我有一個玉玦在此,留在此處,明日喫了,一總算罷。相公,就見賜些現的罷。咦,蠢才,這是「神仙留玉珮」,不差。「卿相解金貂」。相公明日早些來喫。丑下醉眼朦朧天地小,腳跟顛倒路途遙。他年若守酒泉郡,不掛詩瓢掛酒瓢。我謝瓊仙自與傅人龍為八拜之交,真是意氣相投,可為天涯知己,在此不覺寂寞。今早他不知那裡去了,小生獨自,旅邸無聊,偶爾閑步酒肆中,沽飲一壺,不覺喫得大醉。且到寓所去,看哥哥可曾回來也未?


端正好艷陽天,平夷道,眼迷𥉐信步遊遨。則索向醉鄉中覓幾個同調,怪眼底乾坤小。


咳!我好笑那蔡京這廝,賄賂公行,白丁橫帶,使俺們擎天有志,無路請纓,好不可恨!不如我謝瓊仙今日借此村醪,用澆磈礧,好不灑落也。


滾繡毬走荒郊腳斜,笑春風意氣饒。憑着俺那千杯美酒,盡消得萬種愁苗。休提起際風雲龍虎遭,且締那伴煙霞漁牧交。得意處披襟長嘯,放懷時趁口長嚎,俺自有山高水遠供題詠,俺自有鳥語花香破寂寥,圖什麼青紫金貂。


你看這一帶溪山煙色,好難描畫也。


叨叨令你看那一溪紅浸霞光耀,三山黛鎖雲容罩。求魚野叟在江邊釣,鳴春好鳥在枝頭噪。兀的不暢殺人也麼哥,兀的不樂殺人也麼哥,添俺個瘋癡生,醉醺醺獨自個舞狂叫。


閑步之間,早已是端禮門了。呀,老兄請了。跌介,起介𠳶!可惡!我相公好意與你作個揖,你不回我一揖也罷,反把我推上一跤,放肆!可惡之極!


倘秀才恁道是氣昂昂驚人儀表,直恁的將人欺藐,禁不住老拳頭狠這遭。打碑,看介咦,呵呀,是什麼東西,這等硬得緊?呀,啐!我道是個人,原來是一座石碑,為何打他起來?嗄,我醉了。且住!這裡我常此出入,不曾見有什麼碑在此,卻緣何今日有一碑在路傍?待我看什麼碑記。「元祐黨人碑,奸黨司馬光、呂公著」,阿呀,有這等事!放屁,放屁!可笑,可笑!司馬相公,就是三歲孩童,那個不曉得是正人君子,反說他是奸黨!可惱,可恨!是那個把公評一旦兒多抹倒,這一座黨人碑分明是坑儒窖,可不是壞國根苗!


且看後面還有許多名字,不知是何等樣人,待我再看。「蘇軾、文彥博、程頤」,呀呸!一發放屁!把一個程夫子也認做奸人,這樣敗倫傷化的事,也豎在這裡,待我磨去了石碑上的字。石碑,石碑,你須受我謝相公打幾下者。


脫布衫怪着你豎立都門道,祇為着排陷人豪,須把黨人名蠲除早。妙,妙!好快活!這許多姓名多被俺打磨去了。這石碑如今沒用了,請你走開去罷。作醉介我謝相公吩咐你,你就該走開了纔是,怎麼還公然站在這裡做甚麼?外、副上哥,我們奉蔡府的鈞旨,看守黨人碑。如有人在碑前談論者,即許擒拿解究。看生作拊碑介呸!又不是曹娥墮淚,何須怪石空高。


作推碑大笑介好了!真暢快人也。副、外不好了!一座碑被這醉漢推倒了,又兼多已打碎,這個怎麼處?你這不知死活的狗頭!這一座黨人碑,是蔡府新建的,你將來打壞,又敢推倒,你有多大的膽,在此撒潑,拿了去見太師爺去。唗!你們這些小人,誰敢上前?我是謝相公,可要認認我的手段!打介,跌介好大膽的狗弟子,還要在此行兇。作起介快走,快走!你們讓我回去?好,這纔有光。


𢞀尾好笑俺玉山自倒,喫了酒,在外生事。不飲從他酒價高。怪不得騎鯨跨鶴,枕麴籍糟。外、副你莫思着娛入桃源,管教你九泉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