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一品爵/第五齣
第五齣 射爵
淨紫面、紅鬚、金眼、衣帽上
金眼虯髯名譽馳，腰懸兩柄鍊鋼輝。
但知仁義須當效，不識彬彬孔子書。
咱家姓閻名信，關外人也。因俺眼眶黃色，紫面虯髯，江湖上都稱俺為金睛豸。數年前張獻忠舉兵起義，幾次招俺入夥，我想大丈夫豈肯因人成事，為此浪遊齊楚之間，結識幾個好漢，以為良圖進取。一路行來，聞得桓經略召募將材，今日在演武廳比箭，其間定有豪傑，不免前去走遭！
新水令俺十餘年蹤跡遍天涯，好頭顱無人酬價。丹心烘白日，皓氣貫紅霞。空自嗟呀，早難道既生予卻又等閑罷。下
步步嬌二生、丑、末上一品鐫成黃金斝，聞說轅門掛。生列位請了。眾請了。我們都是桓經略麾下諸將。小今蒙經略鈞旨，到教場比箭，如中式者，將「一品」金爵給賞。末正是。各要用心，功名富貴，在此一舉。丑不要抱穩了，還輪不着列位哩！生想必是老兄了。丑阿呀，莘兄曉得，我是不濟的，當面叫笑。末取笑。小怎見輪不着我們？丑今日此舉，乃老桓私意，為他女婿崔公子箭法精妙，要在眾將面前顯他手段。我們縱然射得過也沒用。自古投鼠忌器，我們也枉費心勞。小、末原來如此，我們只做個點名罷了。生咳，我英雄非自誇，技擅穿楊，輕他中靶。丑穿楊絕技，也甚難說這大話。生兄如不信，少停告過經略，面試如何？眾說得有理。丑𠲔，我倒替你擔干係。眾是不是，我們快去伺候！看戈戟亂如麻，紛紛競勇爭高下。下。淨上
折桂令腳分開驟雨飛沙，只見擺列威嚴，虎帳龍牙。內掌號，外中軍，老軍士肩牌上龍虎台前出入，貔貅帳下傳宣。老爺分付發牌，曉諭諸將，速速前去！下。淨覷着他戰兢兢擎高排闥。聽一片鬧轟轟眾將喧嘩。遙望金爵高架，一個個氣搖虹電，弧矢輕揸。都是紈褲虛花，那裡是射虎豪俠。不是家兄力薦，定恃父祖根芽。
俺挨向高阜處看者！下
江兒水二旦家丁隨付上妻父官經略，區區世宦家。更財高北斗陶朱亞，弓開七石由基下，威權兼並誰不怕？自家崔尚書之子，桓經略之婿。讀書不識一字，單習得一手好箭。岳父在眾將面前要顯我本事，特造一杯，名曰「一品爵」，借選將名色，今到演武廳較射。眾將們先下教場去了，學生帶着家丁，如有諸將前來爭射，與我打下去。眾應介輕挽烏號擎架，誰敢搶前，好把鞭梢抽打。
外持令箭上眾將就此比射。付閑人打下去。淨暗上。付射介、眾喝彩介。付快取爵來！生且慢，待我來！付你是莘材官，敢與我爭射！生今日為公選將，何論勢要？你射這靶子不足為奇，我能射斷懸線，方為奇妙。外兄果有此妙技，待我即便稟明。下。末、眾莘兄，那竿頭高有百尺，你要射斷懸線也難說。付百步穿楊，就是古時，只得養由基一個誇這大口！淨不信有這等事。生不消爭得，請了令來，射與你們看。外上稟過大老爺了，說果然射斷懸線，即將金爵給賞、錄用。如不中，要正欺罔之罪。生是了。射落爵，老拾遞與生介，內擂鼓、眾喝彩介。外莘兄同見老爺去！扯生下，眾擁下。付有這等事，可恨，可恨！我今多着些家丁，搶他的便了。明明是我「一品爵」，倒被狂徒雙手擎。下。淨拍手、伸舌、笑介俺十有餘年，遨遊四方，多方體訪，從未見有此妙技。兩箭三箭，射中也算為奇特了。看他纔扣弓弦，撲的一聲，矢到線斷，落下杯來，只聽得喝彩之聲轟天震地，真乃神人手段也！
雁兒落帶得勝令只見他挽烏號纔扣靫，望着那揭高竿雕翎架。只聽得響颼颼射去疾，驀地裡咭叮噹墜金斝。呀！驚得那武士們喝彩競喧嘩。只見堂上着中軍官扶抑上去，必竟致錄高層駕，好教俺喜從心、眼笑花。又見他捧金杯向轅門下。不免趕上去認他一認，也不枉俺來這一次，天涯，想着俺半生兒空撐架。嗟呀，似這般大英雄莫措他。下
僥僥令生持爵上君門名未達，，先試督臣衙。笑殺那井底蛙兒相爭霸，想他空手還家，被人笑殺。
淨趕上高叫介壯士慢走！壯士慢走！生回頭介，丑家丁潛上，搶，急下，淨隨趕下，生欲趕，付帶外、老攔住介。付那裡走！是我先射的金爵，你恃強奪去，應該還我的。生咳，是我親射下來的，況有主帥當面給賞，誰奪你的？付若說主帥，還要讓我三分哩！生好好還我，萬事全休。不然，叫你死在眼前！付好大膽，叫家丁打這狗頭！眾打生，被生打散，付走，生追下，丑捧杯奔上。淨趕上那裡走？取金爵來，交還本人！丑與你何相干？管這閒事！淨我偏要管這閒事！丑崔大爺不是好惹的，你留了這窮命罷！淨揪打介
收江南呀，你這蠢牛蹄敢當俺拳呵！丑崔府裡人不是好打的！淨說甚麼崔府內勢豪家。快拿金爵出來！俺跟前輒敢撒村沙，打教你銅筋鐵骨碎如麻。丑啊呀，打不起了！金爵在這裡，放我起來與你。淨也不怕你不與我。丑拿去。淨接介饒你去罷！丑好打！好打！快報與大爺，與他算帳。下。淨好笑，那崔公子，枉稱強硬辣、枉稱強硬辣，我今送還那好漢，恰便似相如鬧璧返鎬池家。下
生奔上阿呀，阿呀，好惱！好惱！
園林好你恃威權橫將勢加，細尋思衝冠豎髮。明日呵，呈狀向軍門投下，若明斷好還咱，倘惑突再費唇牙。
淨內叫上壯士慢走，在下奪還金爵，在此送上！生呀，我與長兄素昧平生，何以當此高誼？請問高姓大名！
沽美酒帶太平令淨問咱行根與芽、問咱行根與芽，俺負空囊到處家。因俺眼色純黃，江湖上人都稱俺是金睛豸閻信。生原來是閻大哥，久仰威名，今到此貴幹？淨俺則是仗劍摳衣訪大俠，因此上走天涯，並不是為名蛙。足下尊姓？生小弟莘臧，本處人氏。雖是不才，亦頗知重義，不棄愚鈍，與兄結為兄弟如何？淨莘兄，我與你是真朋友，怎做假兄弟！論雞黍迢遙促駕，羨分金豈為貪猾。想古來雲天高雅，今信諾猶如嚼蠟。俺呵！與君家情深意洽，又何須盟交血歃？就此別了。生今往那裡去？淨俺的去處料亦不遠，呀！止不過在覆天之下。
下。生看他頭也不回，一徑去了，真乃當今豪俠也！
尾英豪俠概風雷咤，今日遇着這般豪俠，似羊左高懷不亞，絕勝相逢劇孟家。
恐爹爹在家懸望，快回去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