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萬里圓/第二十一齣
第二十一齣
引旦上煢煢相向，庭戶蕭條況。
白妾身吳氏。自從丈夫往雲南尋取公婆，迄今一載，杳無音信。家中薪水幸虧女婿周給，不致狼狽。孩兒占雯附入義學攻書，妾身日逐做些針指度日。只是兩日公差上門，又為公公產業，上司差官催趲籍沒。嚇！我想丈夫在家，說蒙按憲審豁。怎麼公差又來纏擾？我又囊無一文，恐縣差今日又來索酒索食，如何是好？想丈夫臨行之日，將帳目一封交付與我，一向未嘗開看。或者其中可有索取那移文之處，亦未可知。不免拆開一看，多少是好！
小桃紅未曾開展斷人腸，看一點點封函上也，是淚痕兒班班、變做血行行，檢點短和長。白阿呀，許多零另故紙，唱多是些墳塋契、頹房券、逋人數、償人帳也，一星星難救饑腸。白我想這幾紙無用筆札，着什麼要緊？唱為甚的夜泣臨行，多囑付莫遺忘？
白還有一紙在此，不知寫些什麼在上，待我看來！
下山虎「向堅遺囑，付與妻房。」白阿呀，我那丈夫嚇！你好好出門，怎麼寫起遺囑來？難道你不回家了？撇我母子倚靠何人？未知還有何言？唱「訓子須勤讀，莫教怠荒。只為萬里尋親、捐軀長往，顧不得參商糟與糠。我不見雙親面，決不肯偷生歸故鄉。母子休牽憶，譬如死亡。永決分離字幾行。」
哭介阿呀，我那丈夫嚇！如此說來，你真個不回來了！
山麻稭痛字字，添愁愴，真個是死別生離，紙短情長。我那丈夫嚇！茫茫，知何日得見雙親傍？好教人望空化石，淚悲成墮，夜泣孤航。哭倒桌介
五韻美貼上暫辭歸、扶風帳，斷機又聽娘訓將。白呀！母親，為何哭倒在此？阿呀，娘嚇！唱你伶仃病體休悲愴。旦哭介我那丈夫嚇！貼母親，爹爹出去，少不得有日歸家，請免愁煩！唱縱分離悒怏，少不得團圓歡暢。旦兒嚇，你要想父親回來，呀，今生不能夠了！貼卻是為何？旦他若指望回來，為何臨行寫下遺囑付我？貼遺囑在那裡？旦哪，這不是一紙遺囑？貼看介阿呀，爹爹嚇！唱枉教人晨昏盼，夢寐狂。合唱細展玩肺裂肝摧，魂飛魄蕩！
蠻牌令丑上牌票出該房，硃筆判當堂。上司如火急，差使不尋常。白𣬿穿你個花娘，個是羅裡說起！我王蒸龍差着介一張網面個。為子黃家裡介偽官個節事體，南京差兩個蠻子坐來縣裡子，縣裡就差着子我哉。及至走到黃家裡門上去，上廟勿見土地，板門上打個折。四支百介再沒個。走得我苦毒個哉。今日等我走得去，見一個捉一個，撈兩個去見見官，合沒裡才曉得吾辣丟來。勿差個，竟是介。合裡是哉，阿有囉個拉裡？貼嚇，是那個？大叔何來？丑阿喲，好狗詐呆面孔丟！我叫做王伯伯，勿知老子幾哈遭數哉，倒說是那個？到此何幹？為子㕶丟個件事體，南京差兩個蠻子坐定縣裡子勿腔，倒差着子我走到你丟大門上來。上廟勿見土地，板門上打個折，有要沒緊個。那說勿是嚇，我裡做公人個人，靠山喫山，靠水喫水。口裡唧咂，腰裡錫煞。來子幾哈遭數哉，從勿曾看見你丟個鐘子是銅個、錫個、鉛個、鐵個。鉛花雪列勿見一個！勿是嚇？我裡縣前走到你丟石匠衙口，也是一段路拉裡呢！唱走幾遍迢遙路長，捱幾遍限棒難當。二旦我家丈夫不在家，有累大叔！丑呔，作穿你丟花娘，阿是撒食養個了舍個了？個張牌是官差個！阿是舍個奶奶差出來個了！那勿是介個哉，直豆要你丟小官人去見見我裡做官丟，一出事體就完哉！旦阿呀，孩兒年紀小，斷斷去不得的。丑勿番道，勿待慢裡個，到縣前獨排獨桌請裡厾呢！唱喫不盡白蒲棗，粉和湯。跋倒子三十，還要豎起牌坊。
白走、走、走！扭貼介。貼母親嚇！旦阿呀，使不得的呢！丑是你勿走舍？賤太，勿要舍我動手動腳！眾上衡門無剝啄，何事喊聲喧？阿呀，放手，放手！二旦老伯救救！眾放手，放手！丑阿喲，打嚇！呔，個是、個是上司要緊犯人，舍搶牌包搶犯人嚇！𣬿穿你個花娘！等我撲破子鼻頭管介！𠲔、𠲔、𠲔！地方、地方搶欽犯𠍽？眾不是。我每是鄰舍，聽見大叔在此喧嚷，我每特來勸解的。為何這般光景？丑列位纔是鄰舍？眾正是。丑阿得勸我嚇？介沒倒得罪了！眾好說。請問大叔尊姓？丑豈敢，小弟賤姓王。眾王大叔，大號？丑不敢，年幼、年幼。眾豈有此理，一定要請教！丑小弟是硬卵，竟是王蒸龍沒是，勿要說哉嚇！眾嚇，原來就是王老叔，失敬！丑豈敢！豈敢！眾請問何事喧嚷？丑列位高鄰聽小弟告呈，為子個這裡黃家裡偽官個事體，省裡差兩個蠻子坐拉縣裡要人，敝縣主就差子小弟哉。苦惱呢，勿知走子幾哈腳步哉。及至小弟走到間向黃家裡門上來，上廟勿見土地，直頭勿關得渠厾個事體個能。小弟走歇其實苦毒哉。今日之際，依小弟愚見。眾老叔高見怎麼樣？丑等裡丟小官人去回回，我裡管同一樁事體就完哉。走，跟我到縣裡去！眾黃相公出門時節與我每眾鄰里說過的，這樁事已經超豁的了，為何又來提解？丑噯，你丟個句說話直頭差哉！有數說個，千差萬差，來人勿差。個是官府事體，官做那亨就那亨。若是介說起來，難道我倒有舍鬼來哈奢？走、走、走，勿喫好草個！走、走、走，勿受人擡舉個！老查查，好人能個𣬿！眾這樁事便怎麼樣？旦待小兒去求上枝伯伯到縣裡支會便了。眾王老叔！王斜看那！眾有個宛轉在此，明日煩黃爺出來支會罷。丑呔！你丟拿舍大頭目來押亮我舍？我是古樓上個麻雀，經風經浪、擔驚受怕過頭個。舍個王爺？六個王爺？我及勿怕舍王爺個哉！眾你聽錯了，是道前上枝黃爺，你難道不認得？丑六個嚇？眾又云約約約，不像個老朋友了嚇。丑嚇，阿是道、道、道前黃、黃、黃上枝？眾正是。丑笑蓋哩㕶丟勿早點說介！𣬿，勿是好勝說，我答裡兩個至交，拍頭生長，從小就好起個。喂，列位，裡是有樣範個呢，做大事體個呢！既是介說，就去央裡出來完局子個段事體沒是哉。眾今日天晚了，來不及，要到明日了。丑嚇、嚇、嚇，明朝去也罷呢，難道一夜勿隔子？只是我沒，那就是介轉身舍？眾噲，王老叔！
尾自古道公門作福應非誑，旦、貼念母子煢煢相向。丑既蒙列位高鄰勸解沒，罷！唱只算我自悔年災病一場。
請了！走介阿呀，我還有說話對你說來。小官人，個節事體是㕶身上個事呢，㕶明朝黑龍龍爬起來，拿呷冷水得來蒲蒲面，挨城門進去，會着子黃爺，教裡弄介角回文，原要封介兩個寡紙包來裡丟，速速聲打發個兩個蠻子起身，勿是一樁事體就完哉。阿是勿差？請嚇！下、又上阿呀，壞哉，自家身背上事體倒勿曾說來。阿呀，列位高鄰勿要散子，小弟還有說話來。眾還有什麼話？丑個個小官人呢，明朝等子黃爺打發子兩個蠻子轉身之後，噲，高鄰嚇，個個，小弟呢，為子間向小官人丟個事體，也是介拉哈奔出奔進，勞勞碌碌，鼻鼻撲撲，口苦舌乾，更兼倍口分系，介也該應。住口阿呀，說也肉麻，慘哉！俗哉！明朝早點縣前會，請嚇！下。眾小官人，明日早些進城。我每去了，閉好了門。下。二旦多謝眾位伯伯！咳，正是：
屋漏更遭連夜雨，行船又被打頭風。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