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萬里圓/第二十二齣
第二十二齣 打差
末上
千金一諾重平生，結客翩翩裘馬輕。
慢說吳中多義俠，由來江夏舊聲名。
俺，黃承佑。忠孝根心，豪雄作志。讀書學劍，常懷起舞聞雞。投筆從戎，每切中流擊楫。輕千金于一擲，何妨擔石無儲。笑四海之空囊，博得聲名遠播。營丘葬祖葬父，不愧先人于地下。有子能文能武，堪振繼起之家聲。宗叔含美，向在雲南未歸。鼎革後，各憲行文稽察遠任未歸，那些差役纏擾，頗不能堪，俺向為料理。舍弟又往雲南尋親去了，家中止有弟婦與占雯侄兒，薪水之事，俺時常周濟。這幾日不曾去看得，甚為懸念。今日閒暇，不免出城探望一回也！
新水令半生名姓薄雲霄，問襟期誰堪同調？不能個經綸匡社稷，且將那蹤跡混漁樵。心事勞騷，拂青萍夜夜裡龍吟嘯。
下。淨上嚇，小的兒走嚇！付是了！
步步姣同唱省下差官非輕小，到處人驚倒，錢財賺大包。淨白嚇，怎樣？兒嚇！付下傘的。淨㕶，不小心。付呸，挼掇得狠嚇！淨自家江寧按察司差官。差到蘇州黃家孔昭偽官事情，投批到刑廳，刑廳轉發到縣裡，差那個王，嚇，小的兒，王甚子？付王蒸龍嚇！淨是嚇，王蒸龍。這入娘的奴才，又是個酒鬼，糊糊塗塗。嚇，小廝，喚那奴才來！付嚇，王蒸龍！王蒸龍！吾入你的娘，走上來！丑上來哉！醉意、唱潦倒奔馳。付白呔，王蒸龍這狗入的！丑阿喲，我個騷娘！唱只管將咱叫。付白老爹，王蒸龍來了。淨㕶！丑周爺！淨打丑介「周爺」！我把你這奴才皮多剝下你的來，筋多抽掉你的！丑㕶厾為𠍽是介罵發介？淨奴才！你前日說縣前，縣前又不見。到閶關，又跑開了。我且問你，你賺他多少銀子，終日哄我走呢？我對你說，不要把事情看輕了嚇！唱那正犯倘脫逃，少不得將伊代解還要賠錢鈔。
丑白我若賺子一個銅錢，買帛紙。周爺，那間勿要氣悶，大家去尋罷！淨去尋？丑去尋嚇！淨尋麼？狗奴才，又好哄我每走呢！小的兒，拴這奴才走！付嚇，我入你的娘，又要哄我每走呢！快走，快走！拿丑上下
折桂令末上遍街衢人語稠嘈，又不是賽會迎神、玩月觀潮。白你看蘇州城中這些來來往往的，好不熱鬧也！唱多只為蟻陣紛紜，蜂衙搶攘，蝸角虛囂。莽形骸斷送在滄桑世界，好光陰埋沒在蕉鹿昏朝。轉眼兒曹、鬢髮霜髦，夢斷黃粱，身委蓬蒿。
白呀，那邊來的好似侄兒模樣，我且少住，看可是他來。
江兒水貼上嚴父離家遠，齠齡提步勞。末侄兒往那裡去？貼伯父！唱奉親言特向階庭造。末白到我家來何幹？貼唱為公差又向寒門鬧。末為什麼事？貼唱說江寧提解須臾到。末如此說，一定有差官到你家來了。貼唱憲役行蹤尚杳。末白你那裡曉得？貼唱本縣承牌，特地忙忙先告。
末白嚇，這樁事奉過赦文，怎麼又來提解？
雁兒落帶得勝令唱俺只為兩尊行萬里遙，因此上幾年來微軀效。博得個奉皇恩大赦叨，恁嚴親纔放膽向天邊蹈。貼既已赦過，怎麼又來提解？末唱呀！想多是風聞未確話虛謠，早難道違皇命起波濤？貼那縣差來說的。末唱恁須要放心兒添歡笑，貼哭介。末咳！休得要哭啼啼淚雨拋。貼母親說此事全仗伯父照管！末侄兒，不妨！唱英豪，憑着俺手擎天除狼豹。伊曹，怎教恁母和兒飽獍梟！
僥僥令淨、眾上城街多走遍，水月影難撈。丑上周爺，個個就是哉。淨是他麼？小的兒，拴着走！付上嚇！唱踏破鐵鞋無覓處，丑來裡哉。付狗入的，那裡去？唱狹路相逢在這遭、狹路相逢在這遭！
末不要動手！拿他到那裡去？淨拴他走！付老爹，拿他不動。捉介。末住了！
收江南呀！為甚的急忙忙擒捕呵，沒半語、但咆哮。又不是迷天大罪犯皇條，怎容得官家緹騎恁雄驍！付白毴入的，硬幫幫的！淨奴才，裝憨！頭上帶了毴巾子，冒冒失失的。丑勿要，有話好好裡說。阿呀，黃爺！末嚇，你是老王，認得我的嚇！丑正是我自家拉裡。末按丑手唱老承牌舊交、老承牌舊交，為什麼頓翻面孔也妝喬？
白可笑、可笑！丑黃爺，我為子個出事體，奔得個了勿得。個是按察司裡個差官。淨嘚！王蒸龍，這是什麼人？丑白個是道前黃爺，有體面個。個小官人叫渠是阿伯，厾有話好好裡說，勿要罵，也勿要動手動腳。淨是他親戚麼？丑正是。付什麼有體面的？淨㕶！丑走來勿要叩頭，單拱拱手便罷。淨呔！嚇，老親翁請了！哏。末請了！尊駕是那裡？淨小弟敝主是江寧按察司。奉司主之命，來提貴府的偽官令親黃向堅。末是舍弟。淨投批到縣，縣裡就差這個奴才！末怎麼就罵起來？付罵麼？還要打哩！淨唗！不是嚇，小弟來得日子長了，盤纏多用盡。敝司主太狠得緊，一連七八個違限，拿得小弟沒主意了。今日會見了老親翁，及妙的了。蘇州大方的朋友，怎的分付？小弟一一從命！末嚇，原來偽官的事體，一發不消囉唣了。淨沒有那個囉唣。末不是嚇，家叔赴任在未經鼎革之前，阻隔在兵戈載道之後，各上司俱已問明，將舍弟釋放回家，如今怎麼又來提解呢？淨白老親翁，這句話講錯了。末也不錯。淨自古說，千差萬差，來人不差。螞蟻不釘無縫的磚街，無事不登三寶殿。老親翁既是蘇州一個大方朋友，在行的，怎麼長？怎麼短？分付小弟一一領教。怎麼說這淡話？是沒相干的。末這事情已經奉過赦文的了，你又來提解，𠲔，就是滅旨拿人了！淨阿呀，老親翁，這句話小弟當不起嚇！怎麼說個滅旨拿人？難道這個牌是奶奶差出來的？現今牌上有名字的，不要把事情看輕了！
園林好這是奉欽尊稽查偽僚，持省帖勾拿家小。末哈哈！拿家小，那裡拿得動？付欲拿、貼怕。淨唱官法怎容欺邈？休得要絮叨叨、休得要絮叨叨！
末看、付嚇退嚇！如此，你敢滅旨拿人麼？淨你敢搶欽犯麼？丑勿是介說個，等我來。付什麼黃爺、黃爺，帶着毴巾子，沒體面的。丑住子。黃爺，㕶是在行個，勿要怪渠厾。渠厾來裡也長遠哉，不一個紙包拉渠，等渠去子沒，事體就完哉嚇。末老王，你是曉得的，起先不曾使錢。如今赦過了，那個使錢？叫他不要想夢！淨想夢麼？沒體面的！小廝，拴他起來！付嚇，入你的娘！拴貼介。末打介，末唗！
沽美酒帶太平令氣沖沖貫斗杓、氣沖沖貫斗杓！心皎皎凌雲豪，激得俺熱血淋淋難打熬。不平事好心焦，無義漢怎輕饒？鋤強暴荊卿絕少，解急難魯連堪表，任義俠朱家難學。俺呵，末大笑、打淨、付、丑下哈、哈、哈！唱一霎裡心豪氣豪，神搖膽搖，呀，纔掃卻胸中煩惱！
白侄兒，且到我家裡，着人送你回去。同下。淨奔上阿喐，阿喐！好狠蠻子，我入他的娘，打壞了，打壞了。小廝！小廝！付上入他娘，好打㖿！老爹，打壞了？淨好奴才！你闖下禍倒跑開去了，我老爹被人打得這個模樣？付倒來埋怨我？我口也沒有開，夾嘴一個大巴掌打來！倒是我闖禍？淨喚王蒸龍來！付嚇，王蒸龍！王蒸龍！丑上來哉！哈哈，介兩個毴養個，不來黃爺好打嚇？付又叫介。丑來裡！阿喐，阿喐！打壞哉！付好嚇，你叫人來打我每呢！淨王蒸龍，我甚子得罪了你？你叫那姓黃的打我們，怎的個意思嚇？丑阿呀，神聖爺爺！我着實介來哈勸，我說勿要打、勿要打。個才是㕶厾個管家勿好，要銅錢銀子好好裡說，開子口「入你娘、入你娘」，勿打㕶打六個嚇？我拉哈勸耶，黃爺拿我一腳夾腰裡，一隻腰子幾乎踢落子，阿喐！阿喐！淨不差，我原說你那奴才不好。嚇，說張相公回家賺了多少銀子，李老爺賺了多少銀子。我老爹被人打得這個意思！付又來埋怨我了！我在南京，曉得蘇州怎麼一個意思的？淨咳！
清江引我命該悔氣空來到，付帽傘都打掉。淨護書呢？付唱護書不見了。丑唱打得支支叫。淨這奴才教人打了我每，倒來叫笑我麼？有這等事！小的兒！唱把繩子來拴起來往江寧跑。
付拴丑走，走！你這毴入的，叫人打我每，走！丑阿呀，關得我𠍽事介？付狗入的，還不走？丑阿呀，黃爺來哉！黃爺來哉！淨、付那狠蠻子又來了，快些跑，快些跑𠍽！奔下。丑捉、捉、捉！黃爺來哉！捉、捉、捉！笑介介兩個毴養個，原來是假個。再勿曉得黃爺手段，介扣個介兩個長大蠻子。搭帶來一個跟多打得五花星散。渠厾沒打個，二火長學生來頭上，先促答子渠個騷子帽哉！介毴養個，黃爺打子，拿我答來出氣，「把王蒸龍拴起來！把王蒸龍拴起來！」個場哈沒，一世乖勿如一時乖，替我一聲「黃爺來哉」，唬得個兩個毴養個再得一雙腳介奔哉！渠厾奔嚇，一條帶倒棄赦來我哉介。𣬿跟個毴養個，奔子一日，肚裡竟梟哉。我要個條帶哩帽子做𠍽？沒行用嚇，吖，拿到縣前福民橋堍下顧鬍子厾，去換一壺白時醪，答來倒拉頸圈裡子哩介。入倒㕶個囚查，好打嚇！阿呀，天亦暗哉，我還要去奔各役來。奔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