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萬里圓/第十七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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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齣


丑上白
道士縱無道行,出家偏有佳人。諸般落色囫圇吞,白酒三斤一頓。


小道,關索嶺廟中一個道士袁太虛是也。此嶺高聳三萬丈,綿亘二百里。漢末三分時,關聖帝君第三子小關爺隨着諸葛丞相南征孟獲,駐兵此嶺,建立大功,因此遂名關索嶺。嶺上建立廟宇,妝塑金像供養,神威顯赫,祈禱應驗。今日道府州縣要來祈雨拈香,嚇,道人,快點打掃殿庭,燒香點燭,烹茶伺候!


榴花泣生上芙蓉天半萬仞鬱岧嶢,如仙掌插雲霄。你看盤空鳥道倚雲高,扳藤附葛跋涉躋危巢。阿喲,阿喲!今日走得愈加困倦了。崎嶇憚勞,痛迷離眼目難瞻眺。阿喲,阿喲,不好了!焰騰騰身體如焚,戰兢兢霎時昏倒。阿喲,目痛身疼,行不得了!嚇,不免在澗中捧些水兒喫幾口,涼快涼快再行便了。喫水介阿喲,好了,一霎時身體清涼,目痛也覺好些了。趁此時身子稍可,再捱上去。嚇,這邊一所廟宇,想就是關索嶺了,不免作速趲上去頂禮。呀,好座廟宇!看輝煌神宇嵯峨,急趨蹌虔誠拜禱。


你看,廟宇森嚴,神像顯赫。嚇,神聖,神聖!保佑我黃向堅無災無難,早見雙親,同歸故里!打哈欠呀,身子困倦。嚇,且在殿庭左側權睡片時再走便了。困介。丑上噲!道人,官府來哉,撞鐘!呀,何人睡在此?呔!你是什麼人?官府來了,還不出去!我是尋親的,身子有病,權睡一睡。你身子有病,倦了要困,阿關得我事?走開來!今日府道州縣來此拈香祈雨,官府看見子,大家勿好。廟長,天上人間,方便第一呢!勿要鬼打諢,快星走出去!內喝阿呀,壞哉,壞哉!官府來哉!我個騷爺!


喜漁燈付、老小軍,小生、末、淨,眾上籃輿遠造深山奧,直登縹緲。離職守非為遊遨,多一般為民,為民共把甘霖禱。吹打,末、眾拜,左場桌吹打,拜唱焚寶鼎絳燭高燒。官僚,投誠拜表,望神聖從空鑑昭。


末見生、丑鎖!眾鎖丑把道士帶過來!怎麼容閒人在此褻瀆神祇,扯下去打!阿呀,大老爺!他說尋親的,再趕也趕他不去,他身子有病,不是小道容留的㖸,望大老爺天恩!望大老爺天恩!把道士放了。嚇!多謝大老爺饒子廿搭!丑送茶、諢。末帶那人過來!嚇,漢子當面!你這人為何睡在殿上,褻瀆神祇?從實說來!尋親遠來,行路辛苦,一時害病起來,不及迴避。你是那裡人氏?作何生理?叫甚麼名字?念黃向堅呵!


漁家燈攻書禮奮志雲霄。是讀書人。往那裡去?生唱離姑蘇直詣哀牢。小生、末哀牢是雲南了。小生許多路到彼何幹?生唱苦嚇!為只為年老雙親,遠赴着一官天表。嚇,原來你父親是做官的?生應。小生、末如今你父親在何處做官?生唱大姚,隔斷十年耗。因此小人呵,顧不得萬里劬勞。遠涉尋親,是個孝子了,難得!實是難得!實是難得!末白你令尊什麼姓名?生唱孔昭,小生貴表?含美是表,黃為姓、一榜曾叨。


末、小生嚇,原來是含美黃公之子,請起!奉揖!不敢!淨、眾扶起請起!奉揖!各三揖。生白列位大人!小生請坐!列位大人在上,向堅怎敢坐?末、小生那有不坐之禮,自然請坐!告坐了!小生白,與淨推,淨指上、諢介。生有罪了!不敢,不敢!坐。生請問列位大人尊姓?下官姓古諱心,叨兵巡道。此位大人?此間是本府劉、諱文治。此間?這是本縣錢、諱士驌。都與令尊向日同事省中的。嚇,原來是父執諸大人!可知家父近日音耗?足下與令尊相別已久,到任已後的事情,料想不知,待下官細述。願聞。令尊到任已後呵!


前腔膺百里冰霜節操,閱秋闈桃李英豪。乙酉鄉試分房閱卷,又收了幾個門生。嚇,以後呢?以後呵!為一旦兵燹頻仍,撇五斗掛冠告老。嚇,家父告老了。末白尊公那時就告了假,及是全福的了。清高,幸餘年得安飽,諧白首兩兩衡茅。大人可知近日音耗否?末白怎麼不知?下官與令尊呵!心交,音書常到。如今在何處呢?白鹽井暮景逍遙。


大人,白鹽井是什麼所在?原是姚安府地方。嚇,姚安府地方?列位大人在上,念黃向堅一路來不知父母音耗,憂鬱成病。今得確信,喜躍非常,一些病痛也沒有了。就此告別諸位大人,連夜到白鹽井去了。且慢,此去到白鹽井,還有三百餘里,我還要着人將馬匹相送。多謝大人厚意。我自出門,一路走慣,不敢重煩尊騎。嚇,一路走來,難得、難得!左右,取白銀二十兩來。嚇,銀子在此。些須薄贈,少充路費。決不敢領!兄若固辭,不見通家至誼了。既如此,多謝了!就此拜別!小生取銀子過來。眾應。小生些須薄敬,幸勿過辭。受過此間大人的尊惠,這就不敢當了。小生休得過辭,請收了。多謝大人!可曾帶銀子?沒有。喚道士!嚇,道士,老爺喚!道士,你有銀子借二兩與我。道士窮得飯沒得喫,那有銀子?就還你的。其實沒有。只看得呢,老爺!淨看生、無趣,又看丑、恨,丑亦無趣,諢。淨笑對生白兄會見令尊,說學生還要差人屈賢喬梓至署細談一談。領命!


孝子!父高風、兒純孝,萬里尋親堪表。列位大人,向堅聞了此信,是哪:恨不得一霎飛騰赴白井遙。


列位大人請了!孝子請轉!大人有何見教?孝子,學生這裡沒有什麼相贈,有一隻金挖耳送與孝子。不敢領!咳、咳、咳,請收了,請收了!指末、小生,諢。生如此多謝了!生下。末、小生打導!知縣送二位老大人!請!眾下。丑道士送二位老爺!起去!丑應。淨喚那道士過來!呔,道士跪着!唗、唗、唗!你這狗道士、瘟道士!一位道老爺、太爺與本縣在此拈香,怎麼容閒人睡在佛殿上?什麼孝子不孝子,連累我老爺受氣!打!阿呀,老爺嚇!方纔那人其實是個孝子呢!道老爺、太老爺多饒過了呢!老爺嚇!這也罷了。你看,供果不成供果,香也不多燒些,蠟燭一丟丟,打!阿呀,老爺!供果多是新鮮的。被香煙吞墨的。蠟燭原是大的,風大,吹坍完了。求老爺看菩薩面上呢!我老爺若不看菩薩面上,三十板子,枷號一月便好!老爺,看菩薩面上呢。下次多要換的。是,曉得。打導!眾喝下。丑道士送老爺!我方纔要借,起去!下。丑嚇,阿喲,阿喲!我倒你個豎嘴個來哩!方纔道老爺、太老爺拉裡,我看你個意利那個難看丟,好像赫癡鍾馗能。剛等兩位老爺丟去子,就作起威福來哉!方纔要替我借二兩銀子,道是我回頭無得子了,尋個雀頭要打我。你就打我卅,你猜阿拉我腿上嚇!說沒是介說,原是痛個呢!舍正經,罷哉,罷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