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萬里圓/第七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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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齣


掛枝兒薄宦天涯嗟暮景,那堪洊至兵爭。小生冷署寥寥,憂心耿耿,何日得歸鄉井?


伯母拜揖!罷了!老身朱氏。相隨夫主赴任雲南大姚縣作宰,到任已後,僕從俱已病亡,止留我夫婦與侄兒三人。誰想吾寇纔除,沙賊又反。沙囚幸爾削平,川兵又據全省,楊道台血戰被擒,大姚縣痛遭屠戮。不特宦囊如洗,我相公義不就職,前日往省中告病辭官去了,未知允否如何?小生伯母在上,但願伯父此去得遂辭官,就天從人願了。嚇,侄兒,你伯父萬里宦遊,指望三年任滿,圖個進身,誰想遭此大變!


大勝樂天南烽火頻驚,冷衙齋塵甑生。滄桑轉眼移龍鼎,又豈肯玷青蠅!小生若得投將簪紱離蜉穴,也算做解卻絛籠出火坑。祈天眷也,但□□□骨肉,相依形影。


外,末隨上雞犬無聲,說甚河陽花滿城!這裡已是堂上了。外唱□□靜,真個是藤蘿古縣雀盈庭。待小的傳梆。這時候要傳什麼梆,我自進去。你與我請四衙並吏典上堂。曉得。下。外冷清清,煢煢兩口相依並,慚愧殺五斗妻孥徒淚淋。相公回來了!軍前令,可能乞得閒身剩?夫人,有些僥倖!謝天僥倖!


下官一到省中,即赴營中告病辭官,再三不允!


前腔我只得痛哭陳情,幾作攖鱗不測生。後來呢?後來多虧楊道台再三攛掇,從容諍,蘇張宛轉荷生成。老、小生好了!謝神靈,塞翁馬失多福慶。今日裡白首牛衣愁共縈。幾時起身?如今就行了!無延等,又沒個一肩行李煩支撐,我止有清風相並。老、小清風堪敬。


丑四衙、付吏典、淨皂隸、末公差人人盡道休官好,林下何曾見一人?老堂翁!眾各見、跪。外請起、請起!如今不要行此禮了。堂翁呼喚卑職,有何見諭?寅翁,下官已准辭職,奉令特將此印交與寅翁管領。交代一完,下官就飄然長往了。說那裡話來?一則晚生菲才,不堪重任。二則大姚是個美缺,謀者甚多。堂翁不可造次,請自三思。令旨已出,不必推辭,待下官拜別則個。阿呀,聖上嚇!放部掉單,外拜


掉角兒拜辭了皇恩限憑,老夫人,奉揖了!拜辭了銅章一命。大相公!脫卻了外脫衣藍袍掛身,眾人過來,我老爺要署印了,你每要小心嚇!嚇!除下了烏紗一頂。老堂翁,如今往那裡去?似閒雲、如野鶴,任天涯、和海角,一枝孤另。只是冷淡得緊,怎生過得日子?茅簷棲影,藜蔬作羹,說甚麼淵明歸去未荒三徑。


前腔念堂翁離家萬程,眾叩念恩台居官俄頃。受盡了風波頓生,洗卻了宦囊無剩。橐蕭蕭、辭侃侃、影淒淒、曷勝悲哽。芹私無贈,扳轅不停。□□□十年遺愛去思綿亘。


外、老、小投鞭未得歸鞭整,盼不到家山一片青。付、眾各□□老爺!你每眾人各要小心辦事!寅翁請了,真個是萬里孤蹤似浪萍。


下。丑打躬老堂尊請了,請自保重,恕卑職這裡不送了!請了!黃老爺起去,去遠了。嚇!遠了!唗,狗才!既是去遠了,說也不說一聲,只管要我老爺打躬!小的原是這樣說的,老爺只管在那裡「請了」。胡說!嚇!分付打升堂鼓!嚇,老爺要打升堂鼓,走兩個出來!走兩個出來!那一個人也沒得哩,啐,就等我來!阿呀,鼓槌沒得個!新官新府,只怕要稟聲厾呢。皂隸稟上老爺,老爺要打那個升堂鼓,沒有鬼槌。怎麼說?老爺要打鬼,沒有鬼槌。他在那升說什麼?末、付說老爺要打升堂鼓,沒有鼓槌。沒有鼓槌,就罷,不要打升堂鼓了。嚇!分付排衙!嚇,東班房裡走兩個出來!啐,西班房裡走兩個出來!老爺要排衙,走出來!咦,一個人拉沒得噲!介沒則怕亦要稟一聲呢。末、付正是嚇!囉個去?末、付你去!叫那個去?我去,等我去哉奢。皂隸啟上老爺,老爺要排衙,排不來衙。怎麼說?淨又說。丑在那裡講什麼?末、付你在那裡嚼什麼?阿呀。不是嚇!老爺要排衙,至少也得七八個皂隸一邊。中間立着一個打鼓的,是這樣洞、洞、洞,口裡邊呼么喝六,聲張捉勢,做身拉分。還要一個站在壇臺上,有幾個好身段在裡頭。那間止剩得我一個皂隸,故此排不來衙。講什麼?嚇!他說老爺要排衙,一邊要七八個皂隸,中間還要一個打鼓的。如今止剩一個皂隸,排不來衙。排不來衙。𠳶!排不來衙就罷了,什麼呆來哈,這狗才!我裡才去見見呢。吏典見!請起!差役叩頭!起來嚇!皂隸叩頭!起去!淨高應□。你每眾人見了我老爺,老爺要見面錢的。嚇!走來,有規矩個,見面錢,湊兩個銅錢來。末、付啐!我每窮得飯多沒得喫,那裡來的見面錢?動不動要你答應,今後不要你開口!那了改一出,就勿開口。末、付啟上老爺,小的每窮得飯都沒得喫,那裡來什麼見面錢,望老爺開恩!嚇,你每窮得飯都沒喫,要我老爺開恩。也罷,免了!末、付多謝老爺!喚皂隸過來!付、末皂隸!淨不應。丑喚皂隸!付、末皂隸,老爺在那裡叫。我及勿去個哉。答應差子,亦不拉㕶厾烹。皂隸!末、付在那裡叫。阿是,個樣場哈還是我腳掽子㕶厾。皂隸見老爺,老爺有何分付?皂隸、皂隸起去嚇!唗!跪!眾人過來!末眾跪。丑我老爺要出堂規了。老爺要出堂規哉,聽子!那個火耗、除頭,都要加五。淨用力應嚇!罷,我老爺竟是加四罷。准狀子每張要二兩,繳狀子每張要四兩。遞和息,不論原被告,每人各要罰穀三十擔。那個差牌、差簽,多者十兩,少者五兩好起數,一百、二百,隨事講價。人命盜情,不在其內。淨低應啟上老爺,差牌、簽差都有了價錢,那個肉臂要幾哈舍?什麼?末、付你又在那裡嚼什麼?不是,是肉臂嚇!末、付老爺,就是那個肉批。嚇,那個肉批麼,我老爺就賞了你。淨笑好造化,勿多兩句說話,輕單單一個肉臂賞子下來哉。擡放告牌出去。嚇!住厾。啟上老爺,如今那些百姓都已逃難去了,也沒有人來告狀,又沒有人來完錢糧,止剩得一個空城在此。嚇!又末說,丑又問,隨付句云云。丑㕶,皂隸過來!有!你去揀幾家富戶,或是嵌訪,或是拔富,或是坐他窩盜窩贓,謀反叛逆。參了上司,起發他的家當便了。嚇!末、付阿呀,住了!小的每啟上老爺:□□耳目近,老爺日後陞任去了,小的每住家在這裡的,可不要受累?咳,你每□□裡曉得?我老爺今日署了印,少不得要孝順上司,逢節要送節禮,逢生日要送壽禮。況兼河下仕客又多,要送程儀路費。我老爺又要幹入廉、做考滿,都要銀子錢使用的。如不然,教我老爺那裡來?末、付這個使不得。使不得?末、付實是使不得。果然做不來?付、末做不來。做不來,做不來,我老爺明日要做生日了。介入娘賊,剛到得任,就要做生日哉!及好個哉,那了落里兩袋麵來,打鍋塊喫也是好個。個回里勿得!是嚇!等我去答應子里罷,吏典啟上老爺,老爺明日要做生日,也說不得,明日就做一個生日。𠳶!相公不會講話。差役啟上老爺,老爺若是必竟要做生日,待小的每勉強與老爺做個生日。𠳶!阿是,你丟勿會說話。難是一個忒頭判狗頭狗厾哉,等我去。皂隸啟上老爺,那些人不會講話,為此動了老爺的氣。如今閒暇,做他十來個生日。狗才!什麼明日就做一個生日?又是閒暇做他十來個生日?這狗才!你丟說一個生日,十來個生日還勿依丟來。罷,我老爺也不要做生日了,也不做官了,辭了印罷。不要說老爺要辭印,吏典這裡也要告退了。差役也要回去了。皂隸也有些不耐煩了。


清江引堪嗟署印無錢近,書吏清如鏡,皂隸餓郎當,差役閒生病。我老爺在這裡想。想什麼呢?我老爺不做了官,做什麼生意好?但憑老爺。待我想一想看。嚇,有了。眾人每!眾應。丑倒不如做東人、把鏈子鎖了頸,強買物、拔挖耳、剝衣裳、搶韃帽、紮火囤倒有興。急走介、下,各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