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千鍾祿/第二十四齣
第二十四齣 歸宮
付太監上，白
龍飛上甲開天運，鳳舞彤宮慶瑞辰。
自家宣德爺爺宮中穿宮內監是也。俺萬歲爺乃永樂皇之孫，洪熙皇帝之子。初登寶位，乍掌乾坤，厲精圖治。適有貴州布政司飛奏，說有一老僧，自稱建文君，欲入朝面聖。皇上批入該省驛送入京中。聖上命百官遍詢，未得其詳。因此今日特召本僧一人到謹身殿細細盤問，以決真偽。如今老僧已在朝門首了，不免傳入內殿則個。向內白奉聖旨，宣召老僧到謹身面駕。小生上來了！
流落江湖幾十秋，蕭蕭白髮已盈頭。
乾坤有恨家何在？江漢無情水自流。
長樂宮中雲氣散，朝元閣下雨聲收。
春蒲細柳年年綠，野老吞聲哭未休。
付這裡謹身殿了，住着。小生正坐介。老上
主德無瑕閹宦習，天顏有喜近臣知。
奉聖老僧籍貫何處？
八聲甘州小生身膺大寶，念金陵故國，四載勤勞。老白何故為僧？小生唱金川門獻，開遺篋削髮，潛逃。老白久住何方？小生一瓢一笠名姓韜，野鶴閑雲物外遙。老白如今來此何意？小生根苗，怎空拋骸骨荒郊？
老白奉聖旨：雖經面供，未得實據。即着向在建文朝歷仕諸臣入殿，識認果否真偽回奏。
前腔末、外、生、淨官帶、白鬚上臣僚，衰齡耋耄，溯當日曾經、歷仕前朝。老白細細廝認，果係何人？末、眾摩挲老眼，認不得夙昔黃袍。小生白你們既為我臣子，怎麼不認得我？末、眾當年未經為內曹，怎強指龍蛇黑白淆？向外場跪唱天高，望另懸秦鏡光昭。
老白諸臣出朝。眾萬歲！下。老奉聖旨：朝臣既不識認。向日曾在建文君宮中內監入殿，詳看明白覆旨。
不是路丑上聞說魂消，舉足難移體顫搖。付、老公公，快些走動。丑唱心驚跳，潛身悄步暗偷瞧。老、付白快看明白。丑唱聽嘵嘵，我怎向是非窠裡分白皂？用不得舌劍唇鎗把禍招。老、付萬歲爺等着，快些看嚇！丑假看介忙瞻眺，不是當年舜目堯眉好，抽身去了、抽身去了。
小生白嚇，你是吳亮，怎麼見我不跪？眾驚介。丑我不是吳亮。小生怎麼不是吳亮？我那年御便殿食子鵝，棄片肉在地，汝執壺跪倒，作狗餂而食之，難道就忘了？丑如此說，果是建文皇爺了。阿呀，萬歲爺嚇！
解三酲聽前言塵埃拜倒，流血淚痛哭號啕。我只道今生難睹天人表，又何意拜宮寮。小生拭淚介。丑白奴婢今日只得直言了！唱𢬵卻了黃泉九地遊魂渺，顧不得十族方、黃千萬刀。伏地哭介。老、付白如此說來，果是建文君了。唱向深宮告，早識定昔年鳳彩，舊日龍標。
下。旦太監上白奉聖旨：既已識認建文君，特送金頂毗盧帽一頂，九龍袈裟一襲，即着內使穿戴，朕即刻赴殿面見。吹打、穿衣帽介
前腔付、老引生上迤邐瓊樓香飄渺，早來到玉殿崔巍插碧霄。呀！好一似莊嚴滿月慈悲貌，乘一葦、渡江潮。白皇叔請上，待侄兒拜見！小生我久奉釋教，削髮披緇，已作西方佛子，甘為化外閑人，何敢受當今拜禮？生若論釋教，有師長之稱。若敘彝倫，則有叔侄之分。那有不拜之禮？小生南無阿彌陀佛！唱分明是祗恭子夜三更棗，抵多少敬禮天潢百世祧。合寬懷抱，真個是一堂歡會，三世和調。
生白皇叔請坐！請問皇叔：生來錦衣玉食，出外困苦饑寒，何以自遣？
鵝鴨滿渡船小生萬山深、茅屋小，萬山深、茅屋小，受用些布被繩床昏共曉。生白喫些什麼來？小生唱藜羹聊自飽、藜羹聊自飽，誦《楞嚴》一卷證無生，閑中破除煩惱。生白如此說來，亦頗穩妥乎？小生唱風浪交、命絲毫，死裡逃生有幾遭。生白咳，可憐！如今何以頓發歸興？小生唱幸遇聖明臨御早、聖明臨御早。諒自蕭條破衲，伶仃枯槁，決不付與三木頭梟。
生白，打恭介豈敢！皇叔在上，當初皇祖考用法嚴峻，殺戮諸臣，多是奸臣陳瑛唆聳所致。內侍們，速着刑部綁陳瑛上殿！付、老領旨！下。生請問皇叔，聞有一道人，日夜伏侍，可是程濟否？小生虧了程濟呵！
赤馬兒患難如膠，晨昏共保。真個是生死相依靠。生白如今在那裡？小生他送我入朝之後呵，唱悠然物外飄颻。生白那史仲彬可曾殺嚴震直？小生嚴震直自刎，與仲彬何干？唱幽蟄無辜，覆盆須照。只是他忠心悄悄，合論來古今偏少。
生白內侍們，傳諭刑部，立赦史仲彬父子罪名。即着吏、禮二部復與原官，伊子恩蔭。程濟以賜道號忠達真人，建院修行。老領旨！下，末、付綁淨跪。末、付陳瑛當面！生陳瑛，你知死麼？淨犯官自該萬死。
前腔生狡類鴟鴞，凶逾狼豹。淨白論來這些事體，多是先帝主意，與陳瑛無干。生也該敲牙割舌了。淨陳瑛該死！生唱殺盡萬千忠和孝，幽魂怎肯相饒？白也把他十族全誅，少洩方、黃之恨。小生合掌白阿彌陀佛！望開天地好生之心。生又蒙皇叔討饒。也罷，竟戮他全家便了。內侍們，唱屠戮全家，少伸冤報。末、付領旨！扯淨下。生唱揚忠除暴，管教萬民歡樂、管教萬民歡樂，法正官清慶皇朝。合前
貼太監上白慶成公主娘娘遣奴婢代奏。生奏什麼來？貼史仲彬、程濟既沐天恩，仲彬妻文氏向發宮中，合應給與寧家。程濟之女，公主向在徽州進香收歸，詢問原由，濟女幼時定婚彬子，合應給與元配。生一一依奏便了。貼領旨！末、付上啟萬歲，宮中素宴完備了。生宮中設宴素齋，請皇叔入宮赴宴。今後皇叔安享宮中，侄兒自當竭力孝敬。小生多謝。生內侍掌燈！末、付領旨！
拗芝蔴合唱燈光簇絳綃、燈光簇絳綃，皓月凌空昊。白玉街，宮槐道，滿地花枝嫋。香風拂拂，綉戶朱門繞。象管鸞簫歌聲噪，皇宮勝似蓬萊島。
尾人生聚散天心巧，天與團圓在一朝。願從此歡娛直到老。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