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眉山秀/第十七齣
第十七齣 後遊
副淨上
溪聲便是廣長舌，山色豈非清淨身。
夜來八萬四千偈，他日如何舉似人。
我佛印。與蘇子瞻雖分僧俗，實勝弟兄。他前世只因念頭一錯，遂墜入炎炎紅爐。倘今生立腳不牢，必沈卻茫茫苦海。爭奈他富貴迷心，風騷成性。雕龍綉虎，圖些過眼虛花。坐象騎獅，忘了歸根落葉。故爾山僧處處跟隨，言言提醒。京師說法，直破迷根。湖上談圓，打開情網。如今因觸忤王安石，貶做黃州團練。始居定惠院，後寓臨皋亭。葺廢圃於東坡，築雪堂於四望。近因黃山谷奉使來黃，鎮日同去尋山問水。前七月既望，已曾相與泛舟赤壁。今日又欲再展遊興，復約同行。正是：
欲窮風月三千界，願化天人百億軀。小生、末，雜隨上
正宮引子破陣子末天上清霜初降，林間黃葉纔凋。小生老向東坡埋歲月，雪堂閒步返臨皋。合看山客共招。
共揖介。小生黃岡勝概，赤壁奇觀。前當七月之時，用挹三秋之景。今欲重訪溪山，聊復追隨杖履。末、副淨勝景難逢，舊遊可再，人生樂事，何幸如之。小生既如此，就請登舟。共行介。末閒情付海鷗，副淨幻世等虛舟。小生行過黃泥坂，合重尋赤壁遊。雜叫梢水，快些撐船過來！淨、小旦撐船上
萬頃波光天上下，兩山秋色月東西。
共作上船介、副淨見小旦諢介。淨師父，為何見了我渾家只管看？副淨豈不聞宗門隱語不看是看，看是不看。小旦打副淨介。副淨卻是為何？小旦又道是：不打是打，打是不打。末今日下船，閒在這裡，大家都要行一個忙令。小生黃兄首倡，弟輩遵令便了。末我有十筐蠶，全無一葉桑，春已相將半，問君忙不忙？小生我有百畝田，全無一寸秧，夏已相將半，問君忙不忙？副淨和尚養婆娘，相攜正上牀，丈夫門外叫，問君忙不忙？共笑介。小生禪師雖屬嘲人，亦是自招供狀。淨小的們唱一隻歌兒與老爺聽。末、小生如此甚好。淨、小旦唱介
歌中曲春三二月暖烊烊，二八佳人寺裡去燒香，山僧看見，圈留進房。渾身赤膊，拖來上牀。
姐道：郎呀！你好似老和尚領子小和尚，上頭光對子下頭光。共笑介。小生不要耍了，放船到赤壁去。淨應介，作行船介。小生如此山光水色，能無快浮大白乎！末有理。小生將酒過來。雜應介，共坐飲酒介
正宮過曲錦纏道合蕩輕橈。正風清天連素濤，斗酒興偏豪。一望江山，曾幾何日月魂銷。見千尺鬱嶙峋山高月小，聽一派響潺湲水落痕消。幽壑舞潛蛟，洞簫韻餘音嫋嫋，遺世獨飄颻。一葦泛長江虛淼，真個是挾飛仙江渚樂漁樵。
作到介。淨船到赤壁了，請老爺上岸。末、副淨、小生作上岸介
白鳥自虛雲外路，紅塵不隔水中天。
雜船家，把船停泊好了，候老爺下船。淨、小旦曉得。
縱然一夜風吹去，只在蘆花淺水邊。
下。共行介。小生二兄，你看果然好一個赤壁也！西望夏口，東望武昌，山川相繆，鬱乎蒼蒼，此非孟德之困於周郎者乎？方其破荊州、下江陵，順流而東也。舳艫千里，旌旗蔽空，釃酒臨江，橫槊賦詩，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末我輩兩遊此地，不可無詩以弔之。小生有理！黃兄首唱。末
折戟沈沙鐵未消，副淨自將磨洗認前朝。
小生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行介
普天樂合論人世，須憑弔。笑奸雄，空貽誚。鏖兵處、鏖兵處，氣吐雲霄。分香日魄散蓬蒿。嘆蜉蝣暮朝，止空留千秋赤壁遊遨。
小生山峰奇峻，可再同去一遊。末、副淨弟輩不能從矣。小生既如此，待小弟獨自再去。末、副淨弟輩在前面小憩，候兄便了。
岫雲橫不度，飛鳥倦應還。下。小生行介
中呂過曲古輪臺涉雲嶠，虯龍登處躋危巢，攀援俯瞰馮夷廟。劃然長嘯，谷應山號，風湧波濤危峭。鶴上舞介。小生呀，空中白鶴，真個飛鳴自在也。你看翅若車輪，衣偏素縞。橫江飛度楚天高。鶴飛鳴下。小生望介蹁躚碧落，聽華亭清唳寥寥。雜扮道士上天上猶龍侶，江頭跨鶴來。向生介赤壁之遊樂乎？小生殘山剩水，可以目窮。明月清風，不用錢買。興真無限，樂自有餘。雜早知真樂處，何用戀餘官？下。小生呀，這道士憑虛而去，想就是飛鳴過江之鶴了。須知道滄桑粒粟，古今半瞬，榮枯一覺，識破舊根苗。月已沈西了，不免下山去罷。秋光老，清風明月任逍遙。
末、副淨上
行雲疑出曉，去鶴訝歸遲。
作見介呀，吾兄好勝遊也！小生不獨勝遊，更有奇遇，且到舟中與兩兄細談。末、副淨既如此，就請登舟。同行介
尾聲末、副淨憑高弔古堪舒傲，小生回首雲山如故交！合有日裡擲卻華簪遊舊島。
末、副淨兩番載月遊赤壁，小生一宵鶴夢人不識。
合相與枕藉乎舟中，不知東方之既白。共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