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眉山秀/第十八齣
第十八齣 改妝
雙調引子逍遙樂旦上極目雲天遠。幾度無聊簾慢捲，新詩拈韻共誰聯？愁看征雁，怕聽寒砧，擲損金錢。
偷聲木蘭花月明照出梅痕瘦，香炷微微添寶獸。夜久涼生，欹枕懨懨無限情。 前期不準天涯杳，此際如何捱到曉。遠信誰將，裁就征衫空斷腸。
奴家蘇氏，自從夫君遠謫郴州，已經半載。既不能侍親闈於川蜀，又不克寧夫室於廣陵。千里信遙驛使，郴陽一望淒其。兩兄遠任天涯，京邸倍添寂寞。因此與老蒼頭商議，欲親往郴州探望，已曾收拾行李，擇於今日起程。但關河跋涉，水陸迢遙，奴家女流，不便行動。為此與朝華計較，將相公所存衣巾，改作男妝。一路前去，竟作秦少遊名色，怕誰盤問。正是：
冉冉客塵雙短鬢，悠悠鄉思兩愁眉。
丑捧妝奩、衣巾上臨梳愁折鳳，對鏡恐驚鸞。
夫人，鏡奩巾服俱已在此，請夫人梳妝。旦笑介我從幼蛾眉染黛，蟬鬢堆鴉，拂鏡調脂，臨窗弄粉。今日羞答答，怎教我易起男妝來。丑夫人，你珠璣揮灑，原非碌碌嬌娃。金玉鏗鏘，絕勝庸庸男子。暫拋巾幗，無忝冠裳。快些梳妝起來。旦易妝介
商調過曲字字錦旦唇消一顆鮮，眉洗雙灣淺。丑夫人，巾在此，請戴了。旦戴巾介烏巾短鬢欹，失卻桃花面。丑梳妝完了，請夫人穿了衣服。旦穿衣介衣蹁躚，卸着金縷湘裙。丑穿了靴兒。旦穿靴介湘裙下怕露淩波寸蓮。旦顧影整衣冠介。丑妙阿，齊整得緊。只是男人禮數也要習熟了。旦作揖介翩翩，深躬淺喏，莫愁難似少年。丑好一個標致郎君。旦還愁少年、少年輸嬌倩。丑如今在人前不叫做夫人，竟叫做老爺了呢。旦笑介這個自然。只是你也快些換起妝束來便好。丑我便怎地換？旦摘下花朵，頭上挽個角兒，身上穿件青衣。扮了書童，方好隨我。丑喜介快活！快活！夫人做了老爺，拖帶我朝華也女轉男身了。作卸花穿衣介。合穿犢鼻、脫花鈿，穿犢鼻、脫花翠鈿。負詩囊一卷，相攜向客邸、向客邸孤琴短劍。朝朝暮暮、山山水水，愁若個今今古古、經經傳傳、好共四筵雄辨。
賺外上檢點行纏，催促登程莫滯延。作見、驚介呀！驚相見，依稀錯認宦遊旋。丑老院公，過來見了老爺。外夫人為何這等妝扮？恁嬋娟，端非遊戲閒庭院，為甚的，顛倒冠裳語笑喧。旦此去到郴州幾千餘里。我是女流，水陸程途，隻身不便行動。為此充作老爺名色，路上方覺穩便些。外夫人高見有理。衣裝變，關山迢遞遨遊便。丑如今該叫老爺了。外曉得。船兒泊在河下，行李俱已完備，就請步行登舟。早離畿甸，早離畿甸。旦同丑、外作出門行介
鵲踏枝合黃雲黯、接平川，青山淡、鎖寒煙。潺潺流水離聲亂，花香送、花香送、幾陣輕風剪。烏啼咽，旅懷煎。真個望悠悠也天，意懸懸也天。夢斷郴陽、盼斷郴陽，風餐水宿，何日得把袂燈前。
外指介船兒就在前面了。
尾聲合行行漸爾離京汴，汴水接湘流如練。今夜裡一枕孤舟思黯然。
詩囊磊落關河遠，衣袖飄蕭山水奇。
雪隱鷺鶿飛始見，柳藏鸚鵡語方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