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眉山秀/第三齣
第三齣 品婿
商調引子風馬兒小生鬍髯、巾服上簪筆螭頭日萬言，功名債苦纏綿。看浮雲天際閒舒捲，何年拂袖，回首學逃禪。
長笑右軍稱草聖，不如東野以詩鳴。
樂天自欲吟淮月，懷祖無勞聽角聲。
我蘇子瞻。自應制得第，蒙聖人召試秘閣，欽擢館職。一應宣敕詔劄，盡屬手書，日無寧晷。你看他人，一登仕版，便酬筆墨之緣。惟我子瞻，久戴賢冠，尚負詩書之債。反不如野鶴孤雲，一瓢一衲，倒得逍遙自在。正是：
人皆養子願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
但得有兒愚且魯，無災無禍到公卿。
兄弟子由，高才飽學，這還是男子常事。好笑我家小妹，也是這等會賦能詩。想如此聰慧女子，怎好配個懜懂丈夫？前者黃魯直偶談秦少遊，父親欣然討他文字來看，果然名下無虛。只須小妹自閱中選，就連此姻了。昨日王介甫又把兒子文章送來，也為求親之意。因此父親教我將兩人文字送與小妹批閱。不免到他房中則個。行介
一技文章何足道，要知摩詰是文殊。
叫介朝華，請小姐出來！丑
曉畫眉拖柳，春妝臉抹桃。
小姐快來，大爺在此！
憶秦娥旦上聲聲串，呢喃小燕聽應倦。聽應倦，懶挑書史，慵拈針線。
見介。小生妹子，你蓮步未移香閣內，額頭先到畫堂前。旦哥哥，你去年一點相思淚，至今流不到腮邊。小生復細看介
幾番拭臉深難到，留卻汪汪兩道泉。旦笑指介
口角幾回無覓處，忽聞毛裡有聲傳。
小生且不要取笑！有兩卷文字在此，要你批閱一批閱。出文稿介。旦你好不會看，偏要我批閱。小生我因應酬無暇，借重你做個主司。旦我做主司，至公至明。只怕你這樣《刑賞論》，騙不得第二魁名哩！小生今番只要你至公至明便了。雜
夜月燈花落，曉風書葉翻。
書房中有客拜訪，老爺請大爺出來。小生妹子，你快些批評，我再進來便了。
濠梁空復五車多，圯上從來一編足。
同雜下，旦據案檢文介。丑磨墨介小姐，你看起文字來，待我烹茶與你喫。
玉甌瀹出生雲浪，寶鼎烹來滾雪花。
下。旦這兩卷文字，知他誰妍誰媸，直須從頭辨別。如今做主司的，堆着滿案文字，憑他一時喜怒。亂圈亂點，瓦礫盡是夜光。亂擲亂勾，璠瑜還同頑石。饒你錦心綉口，一時叫不出沖天屈來！正是：
從來文字無靈，只要主司有眼。
商調過曲金梧桐文章五色妍，聲價千秋券。只怕魚目光搖，翻把隋珠眩。音從爨下求，駿向鹽車辨。倘得個賦就凌雲，恨不見同時面。早打點安排青眼懸冰鑑。
做執筆批點介且先看這一卷。
南呂過曲東甌令花香馥，月影娟，也算做語句清新色燦然。作停筆介你看他聰明洩盡包含淺，怕一霎光如電。作搖首批去介那裡是廟廊偉器棟梁堅，恐不享長年。
作批完置一邊介。丑捧茶上
香繞美人歌後夢，涼侵詩客醉中脾。
小姐，茶在此，請一杯！旦喫茶介再看這一卷如何。又批點介
大勝樂揮毫出語驚筵，細推求，凝思遠。作點頭介妙阿！你看他縱橫馳驟如鏖戰，傾三峽，倒詞源。真個是鏗鏘恍挾風霜字，抵多少揮灑疑連月露篇。丑這樣做得好，不知何等樣一個人？旦管他則甚！錦心綉口，看指日雒陽紙貴，姓揚名顯。
作批完、不釋手看介。小生上
靈運子孫俱得鳳，慈明兄弟孰為龍？
看完了麼？旦完了。小生拈一卷看介、背介這是王雱文字，看他怎樣批的。念介「新奇藻麗，是其所長。含蓄雍容，是其所短。取巍科則有餘，享大年則不足。」作點頭介不差，不差！又看一卷介、背介這是少遊的，批得如何？又念介「今日聰明秀才，他年風流學士。可惜二蘇同時，不然橫行一世。」拍案高叫介批得妙！批得妙！妹子，你果然如此高才，恁般法眼。就是做哥哥的，怎到得你來！
仙呂過曲解三酲換頭只道你詠月拈花聊自遣，誰想你遡本窮源着意研。說什麼謝家道韞名獨擅，拱手介魁女史，古今傳。只是可惜不是個男子！若得個拋將妝鏡青衫換，少不得坐擁文壇赤幟搴。旦哥哥忒過譽了！才微譾，不過是依稀月旦，那裡是悟徹幽圓？
內叫介朝華，老夫人請小姐到後堂，快些進來！丑應介。旦哥哥，母親呼喚，就此去了。小生你自去罷。
尾聲旦俊才華，真堪羨。小生從教奪得榜中元。合怎說得文字無權只有天。
旦、丑下。小生且喜少遊文字小妹已看中了，這頭姻事管教得手。只是王雱文章，將他塗抹壞了，不免換一卷面，寫幾句好批語，加些圈點在上還他便了。不免回覆父親去罷。
何似秦郎妙天下，舌有風雷筆有神。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