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風雲會（李玉）/第二齣
第二齣 相面
鵲橋仙生上唱雄心蓋世，壯懷空古，不是尋常摘句。揮戈萬里，勒石燕然，方顯卻男兒天賦。
白
短帽敝裘窮骨徹，天南地北空囊篋，昨宵匣底嘯長吟，摩挲腔內血。 逢人幾度常煎熱，浪行蹤世宙寥寥，羞向彈長鋏。
在下鄭恩，表字子明，山後朔州人也。雙親早喪，依賴無人。二十過頭，未娶妻房。親族並無一縷，家業不存半點。胸襟灑落，惟知浮白呼盧。性格粗豪，祇好輪鎗使棍。忍辱胯下，偶見不平處，兀自奮不顧身。貧無立錐，一遇有錢時，便爾揮金如土。生於五代之亂，常思結識豪傑，共圖百世之功，博個封侯廟食。一向在關西五路，雖遇些好漢，也沒個命世之才。春初偶從北岳恆山經過，一來朝禮聖帝，二來登覽名山。不意一病兩月，逗留道院。咳，想我鄭恩如此落泊，未知幾時發跡也？
解三酲唱想着我落落乾坤塵甑釜，空負着骨格嶙峋七尺軀。白想古來王侯將相，也多有遭折挫的。豈不聞，唱編蒲乞食奇勳樹，一任他牛和馬謾相呼。若得個風雲有日從龍虎，方顯得揭地掀天一丈夫。老天！老天！休擔誤，忍使我英雄落魄、淚泣歧途。
小生扮道士上白
借問後房名利客，何如此地學長生。
自家，本觀褚青霞便是。呀，鄭大官！生觀主。小生觀門首有個賣相的，頗有奇術，同去看看，問問前程事如何？生如此就去。鳥啼花落人聲絕，小生寂寞空山掩白雲。同下
光光乍副上唱蹤跡遍江湖，眼力不模糊。物色風塵來茲土，到處區區名傳播。
白小子苗訓，字光裔，大梁人也。專精遁甲，尤善觀星。因見中原旺氣正盛，特以風鑑為由，尋訪豪傑。來此北嶽名山，正値聖帝誕辰將近，四方香客遊人必多，就中豈無所遇？故此撐着篷帳賣相。你看日將乍午，怎麼還不見余奴到來？丑掮布篷上在下喚余奴，行囊到處馱。日間為伴當，夜裡作家婆。副唔，胡說！快撐起篷帳來。丑曉得。副
面具五官六府，身分上下三停。
太公八十運方亨，十二甘羅歸冥。
金谷石崇豪富，范丹釜內塵生。
勸君切莫與天爭，骨格由來生定。
眾上
絕頂橫臨日，孤峰半向天。
徘徊拜貞老，萬里見烽煙。
先生請了！副請了！列位都是要看相的麼？眾正是。煩先生相一相。副列位，小子今日在此看相，也不欺貧重富，也不阿諛趨承。相骨格，定一世之榮枯。觀氣色，見目下之兇吉。正是：
片言玉石從頭判，一語魚龍兩下分。
列位既承下顧，小子三分一相。先送相金，然後看相。列位挨次輪看，小子直言無隱。眾自然。我們先送相金。送介。二生上
水流絕澗終日，草長深山暮春。
生推開眾介先生請了，在下煩先生相一相。副各位是先在此的，待學生先看了各位，足下略等一等。生難道他們相得，我相不得麼！眾我們都會過了相金了。生你們有銀子，難道我沒有？取去！小生列位客官，他是這等性子，先讓他相罷。眾罷了，讓他先相。副先看他罷。請居正了，借手來看。看介尊冠起一起。生應介。副尊庚多少？生二十五歲。副列位，大凡看相。天庭欲起司空平，中正廣闊印堂明。山根不斷年壽潤，準頭齊圓人中正。口如四字唇將闊，地角朝歸倉庫應。山林員澤驛馬豐，日月高兮邊地靜。如今看尊相起來：額無角，耳無輪，鼻無梁，口無稜，眉無毛，目無神。結喉露齒，背薄肩寒。必致雙親早喪，家業凋零，骨肉無緣，孤身落魄之相。生以前倒也道着幾句。如今只說功名幾時到手，發跡變態便了。副如今且不要提起功名兩字。看一目微眇，行到四九之年，莫怪小子直說！生怎麼樣？
一盆花副唱半世身如飄絮，恐秦關百二，阻絕馳驅。生白幾時交好運？副唱足刖荊山泣璠瑜，鹽車伯樂逢何處？生白住了！難道天生我來，終無好日的麼？副我叫做苗鐵嘴，我的言語，一句句都要應驗的！唱枉將怨吁，謾將淚枯。須信天公注定，鐵口非誣。
生打介，白我偏要打你這鐵嘴！眾勸介
番鼓兒生唱惡言語、惡言語，忒把人輕覷。看我堂堂，山拔鼎舉。天生我來，料不能彀空堆黃土。殄滅狐群，方免卻妖言巫蠱。打眾下
小生白鄭官人，這是方外狂言，聽他怎麼？你病體初痊，休得動氣。生咳！
尾聲唱恨狂言，難輕恕。小生任人白眼有真訛。生白觀主！唱早難道一事無成臥草廬。
小生白請到小房喫杯茶兒，消遣消遣罷。生多謝。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