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貞文記/第十五齣
第十五齣 僕詈
末扮老院公上筋衰力弱苦難禁，吼病年年相廝侵。眼裡看花渾似霧，笑時淚出反沾襟。老漢乃老院公便是。俺老爺把小姐許與沈家，又要改許王家，俺小姐執志不從。今日學裡阮師爺再來說媒，老爺辭病不見，著我在門外回謝他。我想這事都是做媒的不是，待他來時，我自搶白他一場，怕怎麼。如今且攔門睡著，等他來時，看待如何。丑上今日匆匆喜氣多，權充大腳老媒婆。哄得天仙來下嫁，大家喫酒笑呵呵。自家奉王大爺的命，到張家探問吉期，便要納彩過聘。來此已是了。見末介你看這老兒，怎麼攔門臥著？老院公！老院公！末驚醒介那個狗弟子孩兒，捉弄你爹爹？作杖打介。丑休得無禮！我不是甚麼人捉弄你，我是學裡師爺，替王大爺來求親的。末作聾，丑高叫介。末老漢眼花耳聾，多有得罪，望師爺饒恕咱。丑我也不計較你，則問你家老爺，今日為甚不出來候我？門兒外這等冷清清地。末歎介師爺，
北新水令你道俺家兒為甚麼晝閑寂靜可張羅，悄門牆並沒一個好客來過，都則為我一家人無大小，一個個有病染沉痾。因此上睡眼摩挱，剛剩得個老蒼頭攔門臥。
丑你主人前日好好的，今日怎說有病來？我且到堂上坐著，你去叫主人出來見我。末攔介師爺沒甚貴幹，請回罷！
步步嬌則問你老官人有甚事到俺家來閑遊嗑，硬闖入在中堂坐。丑我是你老爺約了來的。末我主人公並沒個請帖兒請你來見過。丑我前日替你小姐做媒，你老爺約定今日來喫肯酒。如今佯推不睬，是何道理？末我家老爺，何曾約定你來？若果然約定了，豈有不睬的道理？你驀忽地為甚些鬧吱嗻謊僂儸，一聲聲道有好事臨門賀。
丑我來說親，你也跕在傍邊，聽見你主人當面許我的，如今怎麼推個不知？你敢是老背了？末冷笑介師爺倒真老背了，我家小姐已許沈家了，你怎麼又替人說親？
撥不斷俺小姐青春二八多，雖未結絲蘿，他與沈家姐夫呵，早已綰就同心果，難道又好將來嫁別個？你做媒人從來說謊天來大，俺家卻是不聽哄的，你如今待哄誰麼？
丑你道小姐已許沈家了，可不道嫁十個不如揀一個。那王大爺是當今第一個有財有勢、風風流流俊俏的公子，你小姐嫁了他，可不好那！末王大爺好煞波，只是個靠爺娘的惡少公子，有甚麼強處？
掛玉鉤他是個紙剪鴛鴦木伴哥，銀樣鎗頭裹，仔細看來値甚麼。你道他做公子的身價如天大，我道他靠爺娘腌臢貨。富貴有千般，不値半文多。
丑你這老頭兒一發胡突了，你小姐不許公子，倒要許那窮廝？末那王公子呵，
秋蓮曲你道他威光大，勢力多，這等樣人家不許許誰麼。我道他是癩蝦蟆，妄想喫天鵝。我小姐是月殿內桂枝柯，怎許那村夫掇！
丑難道王大爺倒是村夫，那沈家窮廝倒不是村夫？末若說俺沈姐夫呵，
甜水令他雖家計兒蕭條，家門兒冷落，卻人材兒撑拔，舊家的門第識人多。俺家兒不羨豪奢，不貪富貴，兩情相可，把小姐許他，許他並結絲蘿。
折桂令一個是狀元孫，玉葉金柯。一個是貝闕瓊宮，月姊星娥。況他兩個，原是中表兄弟，妹妹哥哥，婚姻完妥，兩好無過。這都是天上人把紅絲綰合，月下老將彩線搓和，結成姻果。魚水相同，有甚差訛？
丑兩個既是哥哥妹妹，也不該做親了。末自古道親上親，錦上花。那中表做親的儘多，就是溫郎玉鏡臺，也是中表為婚的。
雁兒落可正是玉鏡臺前鸞鳳和，正兔絲搭上了真瓜葛。不爭新姻緣結來有海樣深，則那舊姻緣註的有天般大。
丑如今世上論甚麼好歹，只要有時勢，便是好的，沒時勢，便是歹的。末冷笑介
德勝令俺怎禁的開口兒笑呵呵！丑你笑甚麼？末俺不笑別的，單笑我老爺不合養下這賠錢貸，平日價賠茶賠酒千鍾少，今日裡潑浪翻風萬丈多。丑若你小姐許了王大爺，不要說拖紅十錦，謝我媒人，就你老管家，酒也喫不了的！末說甚麼錦紅羅，喜孜孜俊俏煞了他，美香酪，醉醺醺提掇煞了我。
丑我也不聽你的閑話，今日定要見你主人，喫了肯酒去。末你要我老爺許了王家，回了沈家，敢不中哩？
水仙子你待要砍翻月殿最高柯，則怕你手內無柯將奈何？丑如今是縣裡大老爺主婚，區區為媒，也不怕你家不肯！末你做媒人，硬使著廻風柁，一尺水翻成了千尺波。只圖他美酒肥鵝，全不管別人家的兒女一世前程大，奔波腳似梭，口似懸河。
丑俺又不是專做媒的，甚麼口似懸河？老弟子孩兒，你見我哄了那個？末你說王大爺好，沈相公歹，便是顛倒了。
收江南你要說他好呵，便醜無鹽也讚的是美嬌娥。若要說他歹波，便美王嬙也猜做了夜叉婆。悲田院裡乞丐鄭元和，都被那狠虔婆掇賺煞他。你這夥惡做媒的，自從來搬弄、搬弄得是非多。
丑你這老狗弟子孩兒，一剗胡說，快去叫你主人出來，聽我講成了這門好親事，你一家都要拜謝我哩！末虧你還說這樣好親事！
殿前歡你這夥喫黃齏的歹哥哥，煞狠似做媒說騙的老婆婆。無風捉影使著鬼捱磨，沒酸鹹強用調和。那人家好惡姻緣，管甚麼？淅零零把鸞帶同心割，折力力把玉樹連枝挫。真個是害才郎的持刀劊子，葬紅粉的催命閻羅。
丑我來你家半日，茶水不見半點，倒被你老弟子孩兒，搶白這場，乾待罷了不成？我回去對王大爺說，多著些伴當，搶你小姐過去，看你家怎麼？末你說叫王大爺搶我家小姐去，難道上沒有天理，下沒有王法哩！我且趕你出門去。趕介待你引得伴當來，又做區處。
離亭宴煞俺家兒須不比崔徽待月西廂左，那王公子須不是擁兵飛虎河橋坐。逞無端恣情擄掠，待要硬圍著普救寺將良人奪。俺老爺守清白，無他過，俺小姐識禮知書更不比別個。一任你假虎逞狐威，且看怎生般來奈何的我。趕丑出閉門下
丑怒介叵耐張懋這老賊，自己躲了我不見，卻叫這狗弟子孩兒辱罵我這一場。我回覆王公子，搶了他女兒去，方見我老阮的手段。正是不施鞭虎絛龍手，公子呵！怎遂得你𣧗雲殢雨心。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