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志居詩話/序
序
詩與史，相為終始者也。記載為史，而詞詠亦為史。國風，一十五國之史也。雅，周之史也。魯之詩列為頌，魯史也。夫五子作歌，並參謨、誥；春秋之旨，以史存詩：是故其義史，而其文不必史也。然則朱先生之為是書，詩話乎？史乎？余且以為史耳。先生以沈博絕麗之才，由薦舉入史館，未幾罷去。晚年乃輯明詩綜一百卷，一切以史法行之。於是首十帝，本紀也；次宗潢，重本支也；次樂章，祀郊廟以告成功也；次為諸臣，曰家數，列傳之體也；中為黨錮，為節義，為隱逸之士，書獨行也；次屬國，大無外之規也；次宮閨，理陰教也；又其次為釋子，為道流，為工、為賈、為青衣，雜流也；而以神怪、雜歌、謠辭終焉，志五行也。前為小傳，末綴以詩話。蒐采多，以其軼補正史之未備也。所收凡三千四百餘家，而其時據高位，攘大權，憚恭猶鬼神，馳驟若風雨者，削而不書，乃反不得與婦寺傔從齒，鳴呼，其嚴矣乎！先生著作等身，海內藏書家羅致恐後，余獨以是書未得單行為憾。錢塘姚君柳依表而出之，卒鋟板以行。雪田陳子與校讎之力，近客於余，因悉其開雕歲月。又以姚君之微顯闡幽，能得其會通，爰推先生所以作書之義，而序之如右。詩，史也。詩話，亦史也。則是書其為詠歌之史之史也夫！
嘉慶己卯四月甘三日，武陵趙慎畛書於省愆室。
靜志居詩話，朱竹垞先生綴于明詩綜中，所以正錢牧齋之謬也。牧齋列朝詩集，挾門戶之見，而肆其雌黃，南北分歧，是非倒置。燠嘗歎前代公卿，存心若此，宜乎水火交攻，禍至亡國焉！夫詩話何昉乎？孟子之論小弁、凱風與雲漢之時，蓋詩話之祖也。而孟子又曰：『誦其詩，論其世。』又曰：『詩亡然後春秋作。』則詩之義通于史學者。必有史才，而後可以說詩。若牧齋之毀譽不公，其尚足為信史哉？竹垞先生以博學鴻詞應舉入翰林，充明史纂修官，嘗以書上史館總裁，議其體例，惜未竟事，而以他故罷職。于是輯明詩綜，附以詩話，攷事務核，持論悉平，足以備一朝之掌故，而補史乘所不及，庶幾乎詩家南董矣。然詩話散見於各卷，向未彙編成書。燠同年生姚君柳依，為先生鄉後進，一日語燠曰：『前輩吳景旭嘗著歷代詩話，上起三百篇，下迄明季，分為十集，博則博矣，而苦不精。其專繫一朝者，則有唐音癸籤、唐詩紀事、宋詩紀事、五代詩話，而明詩話無專本。茲從明詩綜摘出，編而梓之，書名分類，並仍其舊，亦竹垞先生之志乎？』燠曰：『先生是明詩之功臣，子又先生之功臣也。敢為序。』南城後學曾燠。
